水嫣然睜開眼睛望去,隻見麵前站著的夏晟卿,他雙手捏在腿旁,一雙眸子似深潭幽穀一般。
“嗬,這不是夏總管麼?什麼風把您給吹到本宮這個階下囚麵前來了。”水嫣然扯著嘴角笑了笑,翻起一個眼花看他。
“公主在哪裏?”
夏晟卿不曾應答她的戲笑,又問了一遍。
“公主?”,水嫣然嗤笑一聲,將自己的身子轉了個姿勢靠在牆土根上,幽幽一歎,“你的公主早就在墨生園那場大火裏頭,燒成焦屍了,哈哈哈!”
“水嫣然,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夏晟卿的聲音低沉至極,帶著一觸便能結凍的冰霜。
“怎麼,你不信?”水嫣然扶著膝大笑,笑出了淚花,口中仍不止休,“本宮親自命人用大火燒了墨生園,那賤人得了瘟疫,下不得床,活生生地燒死在榻上。到底是抬舉了她這賤人,她讓本宮的女兒死的那般淒慘,本宮隻不過讓她嚐一嚐火油的滋味,還未曾將綺兒受的苦千百倍加諸在她的身上,當真是可惜了。”?
水嫣然嘖嘖歎氣,心中對於未曾親手折磨夏子衿備感惋惜,若不是夏子衿這一回在這個節骨眼上正正好得了瘟疫,她定要親自拆她的骨扒她的皮飲她的血,方能一解她害死自己親女的仇與怨。
“你住口!”夏晟卿雙拳緊捏著,眼中染上了赤紅的殺意。他緊盯著水嫣然,從齒縫之中擠出了最後一絲詢問,“不要用謊話來框我,我再問你一遍,公主究竟在哪裏?”
隨後牢房的柵欄上響動了一聲被拳頭砸擊的動靜,水嫣然挑眉望去,嘖嘖搖頭。
“本宮不曾騙你,你若不信,大可以去問本宮宮裏的嬤嬤,她是不是還活著的......哈哈,想不到啊,想不到這世間癡男怨女千萬,還有像夏總管這樣真心不渝的太監。”
“隻可惜呢,你再鍾情於夏子衿那個小賤人,仍舊改變不了你是一個太監的事實。沒有一個女人,會將自己一生的幸福寄托在一個太監的身上。況且那小賤人已經死的透透的了,再無處尋咯!”水嫣然笑的瘋狂。
她的話深深刺激了夏晟卿,倒不是因為她話語的怨毒,而是因為他字字句句都在提醒著夏晟卿,夏子衿的死有多麼真實。
“不會......公主不會死......”
夏晟卿緊捏著手,忍不住否認,他分明安排好了一切,他分明交代了人保護好夏子衿,為何會出現這樣的事情!墨生園大火,為何沒有一個人來向他稟報!
他的指尖握得泛白,水嫣然看著他痛心疾首的模樣,心中卻油然而升起暢快情緒。
“心痛嗎?心痛就對,本宮的綺兒死的願望,這個仇本宮終於是替她報了。夏總管,下一個就輪到你了呢,本宮的綺兒不好過你們憑什麼好過,你們全都該給她陪葬,全都該死!”她蓬頭垢麵發髻淩亂,身子往後仰倒,發出了幾聲尖利而瘋癲的笑。
她笑著笑著,卻又流出了淚來。心中恨極夏斌為何不能像夏晟卿對夏子衿那般真心實意。
這人世間的情事百哉,不過轉眼瞬間,有人尋盡一生不得一片真心實意,有人卻短短相遇便能托以真心,其中的錯綜複雜與天意奈何,誰又能說得清。
“瘋婦......”
夏晟卿狠狠地捶打在木柱上,咬著牙啐了一聲,運動輕功便往外飛奔,直朝著墨生園的方向而去。
經過大火的灼燒,從前瑰麗秀珂的墨生園,已化為了一片烏黑焦灼的狼藉。入眼處皆是斷垣殘壁,絲絲青煙自那些宮殿殘骸碎片上散出,焦油和火融的味道依舊濃重,刺鼻又嗆人。
夏晟卿不停地在這些殘垣上搜尋著,不停地呼喊著夏子衿的名字。
除去站在被大火熏得焦的瓦頭淒叫的烏鴉,再沒有什麼回應夏晟卿的話。
“子矜......你在哪兒......”
夏晟卿失魂落魄地在殘垣上找尋,他不信夏子衿就這樣死了,他不信他深愛著的人就這般容易地從他身邊消失。
他還沒有告訴夏子衿他的秘密,他還沒有向她闡述這些年的一切,他還沒有完成對她的許諾,陪她到世外桃源過男耕女織平淡安穩的餘生。
所以她怎麼可以死呢……
“子衿……你還活著的對嗎,你不可能死的……”
夏晟卿跌跌撞撞地在殘土上奔走,喊聲被四方回蕩回來顯得無比淒涼。從前那般悠和秀美的墨生園如今麵目全非,他所踏足之地皆被大火吞噬過,而夏晟卿望遠見到一片殘土之中依稀露出些羅帳模樣的東西,立刻就運氣輕功飛身過去,徒手將那堆殘土扒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