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盛卿的背脊頓時滑過一陣寒流,他幾乎是下意識的挺直身子,克製著自己準備轉頭去看的衝動,蓋在袖口的手掌握成拳頭,垂眸望著大理石鋪就的地麵,目光移到上邊蓋著的紅毯子上,神色晦暗不清。
月靜安似是沒注意到他和夏子矜二人,徑直走到明聖帝跟前,揭開湯碗的蓋子。對於她的突然到來,小夏子半點兒表示都沒有,神色如常,夏子矜不由多看了月靜安一眼,抿唇咽下口中的茶水,手指搭在桌麵上,無意識的摩挲著。
短短幾月時間,月靜安就爬到如此高的位置,其中縱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夏斌和越貴妃的背叛讓明聖帝心灰意冷,以至於格外看中月靜安對自己的真心以外,更大的原因還是她自己的心計。
一直在佛堂裏參禪悟道的妃子,突然之間學著討好帝王,若說之前是為了對付越貴妃,可現在越貴妃已經死了,她可以功成身退,又何必在這兒苦苦守著。
夏子矜唇角扯出一抹冷嘲來,慵懶的靠在椅子上,閉眸思索起來。
明聖帝對於月靜安的舉動沒有半點兒不悅,相反的,十分受用。
夏子矜眸色漸深,唇角囑起意味不明的笑,捧著茶水酌了一口,等著明聖帝咽下月靜安喂的湯羹,才將茶盞擱在桌麵上,取過帕子擦了擦嘴,“幾日不見,父皇同蓮妃娘娘的感情更好了,兒臣瞧著都忍不住羨豔了。”
月靜安捏著帕子,微微一笑,蓋上湯碗的蓋子,“明珠公主與夏總管新婚燕爾,怎的羨慕起本宮與皇上來,難不成是夏總管對你不好?”
夏子矜麵皮當即紅了起來,似乎是被她調笑,不好意思一樣,搓著衣角,模樣是實打實的羞澀,“夏總管對我很好……”
月靜安瞧著她這副模樣,不自覺的轉眸,視線落到夏盛卿身上,見他當真癡癡的望著夏子衿,心頭一陣憤恨,捏著帕子的手掌猝然用力,用盡力氣才壓下胸口不停跳動想要迸出來的賤人二個,勉強扯起一絲笑容來,“那是本宮多心了。”
她突然冷淡下來的語氣,讓的明聖帝下意識的蹙眉,撫著她的背,擁在自己懷中,“愛妃怎麼好似不太高興?”
“臣妾這心裏頭可不就是不高興。”月靜安抬眸對上明聖帝打量的眼神,心頭一顫,迅速按下心頭的不悅,竟順著明聖帝所說的話順水推舟承認下來。
她嘟著嘴,模樣不似婦人,倒比二八少女還要嬌俏,反過身來,不依不饒的抓著明聖帝的衣襟,“臣妾一想起自個兒進宮多年,一直在佛堂裏住著,不曾與皇上您親熱,白白耽誤了那麼多的時光,現在雖是得了您的寵愛,可總歸是老人了,哪裏比得上明珠公主青春活潑,臣妾這心裏自然是嫉妒的。”
明聖帝見她這般,心下一暖,隻覺得她與這宮裏其他的妃嬪果真是不一樣的,不僅絲毫不掩飾自己對他的愛慕,更是爭著要他疼寵,現在連夏子衿的醋都吃起來了,一時間,明聖帝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夏盛卿從頭到尾都沒有說話,月靜安有意提點他,又礙於明聖帝在場,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明聖帝急著同月靜安親熱,再加上他對夏子衿也不是真的就那般寵愛,同她又說了會子話,就叫小夏子送她與夏盛卿出宮。
夏子衿回府時,就見府邸的王管家正在府門口不停徘徊,麵露焦急,見到她之後,眼眸一亮,匆匆忙忙上前來行禮。夏盛卿看著他欲言又止的表情,不由眯起眼眸,溫聲同夏子衿說了句要先去書房處理文件就先一步離開。
“王管家,什麼事?”夏子衿見他走了,才扭頭望著跟了一路的王管家詢問,眼底罕見的浮現出期盼的神情來。
“公主,榮世子過來了,就在別院等著您。”因為先前夏子衿吩咐過若是有人過來,瞞著夏盛卿的命令,王管家才將人帶到別院,剛剛夏盛卿在場,他一個字也沒有多說。
夏子衿不由愣住,眼底流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來,榮遇此刻應該跟在榮王身後回蕃地去了,怎麼還留在京城,尤其是現在,他就不怕被明聖帝發現,以為他有心造反嗎?還這樣大剌剌的來駙馬府。夏子衿的眉頭忍不住皺起來,攏在袖口的手指因為緊張不自覺的掐起來,抬腳向別院走去。
剛一踏進院門,就見一道身著水雲紋淺藍衣衫的男子正握著茶盅坐在石凳上,夏子衿加快腳步,匆匆走到他跟前,鬢角的碎發貼在臉頰上,紅著臉,一邊喘氣,一邊道:“榮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