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子衿剛抬首就看到他緊張的神情,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茶漬,捧著茶盞在手心捂著,直到身上的溫度回升。她望著榮遇欲言又止的表情,猶豫了一下,“榮世子,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同本公主說?”
略顯客氣的稱呼,榮遇心底涼了一截,她和夏盛卿的事情,他原本就不該插手,若是貿然說出來,難免有挑撥他二人感情的嫌疑,可看著夏子衿這麼被蒙在鼓裏……榮遇搭在桌子上的手掌握成拳頭,下定決心,“不錯,子衿,本世子調查到一件事情,你應該有些興趣。”
屋子裏的空氣一時間凝聚下來,夏子衿摸著杯壁,看著他眼睛裏微微閃爍的幽光,唇瓣動了動,心口莫名慌亂起來,總覺得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從榮遇嘴巴裏吐出來,不安起來,她極力穩住心神,喘了一口氣,“什麼事情?”
“夏盛卿幼時是蓮妃安排進宮的,據說是家裏沒米糧,蓮妃手底下的嬤嬤一次出宮,正好碰見包著還是孩時的他進京投奔親戚,卻不料親戚不肯接收,那嬤嬤一時好心將夏盛卿安排進宮做了個小侍衛。”榮遇一口氣將從被抓到的那人口中得知的消息吐出來。
一陣涼風從半開的窗戶吹進來,撩起夏子衿耳邊的碎發,寒意順著她的腳底向上攀爬,一點點,吞噬她全身。她甚至,連扯起唇角露出笑容的力氣都是提不起來,原就蒼白的臉色霎時間蒼白如雪,血色盡退,雙唇顫抖,半晌,臉上才扯起嘲諷的弧度來,“榮世子可真是愛說笑。”
“子衿,本世子說的都是真的,若是你不信,當年知曉此事的人就在本世子手裏,你不如……”見她不肯相信自己,榮遇眉宇間攀爬上著急的神情,拍著桌子站起來,極力想證明自己所說非假。
夏子衿垂著頭,手指抓著桌角,似是要摳下一塊木頭來,長長的睫羽不斷顫動著,一下接著一下,好似蝴蝶的翅膀一樣振動著。聽著榮遇情緒激動的說話,夏子衿忽然抬起頭來,聲音極大的打斷他的話,“榮世子,本公主沒空聽你胡說八道,你若是再胡言亂語,就別怪本公主翻臉,本公主乏了,沒空陪世子玩遊戲,先行告辭了。”
“馨兒,我們走。”因為夏子衿突然發火而嚇了一跳的馨兒連忙上前來扶著她離開,許是因為氣極,夏子衿的臉上浮現出不自然的潮紅來。
剛踏出屋子,她就忍不住咳嗽起來,忙取出帕子捂著嘴,拿下帕子時就看到雪白的帕子上邊一抹殷紅,馨兒大驚失色,忍不住失聲,“公主,這……”
夏子衿豎起中指壓在唇上,馨兒立刻噤聲,眼中滿是擔憂。榮遇在後頭看著,有心上前,又因為她剛剛冰冷的話語止住腳步,眼睜睜的看著她離開,回過神後,唇角扯起嘲諷的弧度,哈哈大笑起來。
外頭樹枝上的積雪撲簌簌的往下落,恰如某人的心事,寒涼徹骨。
夏子衿艱難的回了屋子時,手腳凍的冰涼,即使穿著厚厚的襖子,也擋不住她體溫的下降,馨兒忙將銅盆裏的炭火點燃,關上門窗,擋住外頭的寒風,又取了湯婆子叫夏子衿抱著。
忙活了一陣,夏子衿才覺著自己活了過來,想著榮遇之前說的話,抱著湯婆子的手指不由自主的緊了一些,眼底閃現出複雜的光芒,好大一會兒,她才緩緩吐出一口氣,“馨兒,你說,榮遇剛剛說的是真的嗎?”
馨兒正在斟茶的手指一顫,茶水就灑到桌麵,“這事奴婢也不知道,公主不如問一問千歲爺,或許千歲爺願意告訴公主也不一定呢?”
夏子衿苦笑,她雖然開口斥責了榮遇,但實際上,榮遇說的話,她是相信的,這樣也就能理解,夏盛卿為什麼不肯對月靜安下手,一切都源於月靜安是他的恩人。夏子衿的目光閃爍了兩下,神情複雜的盯著茶杯裏不斷起伏的嫩芽兒。
正想著,一道身影就邁步進來,馨兒立刻抬頭看去,嚇的手裏的盤子摔到地上,夏盛卿微微皺眉,她連忙賠罪,蹲下來,快速將碎了一地的瓷片收拾起來,掃到簸箕裏,拎出去,路過夏盛卿身邊,馨兒頭都不敢抬,側身出門,才大口大口的喘氣。
夏盛卿疑惑的看她一眼,從夏子衿身後環住她,明顯的察覺到夏子衿的身子似乎抖了一下,“子衿,你可是冷?”
夏子衿嘴巴張了張,有意詢問,又怕情況的確是榮遇所說的那般,到底是將話語重新壓回去,再順著嗓子咽下去。夏子衿轉過身望著夏盛卿關切的眼神,心口就是一痛,以往這表情在她眼中是疼愛,現在看來隻覺得嘲諷,“有些,你去將門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