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靜安靠在床梁上,指甲緊緊抓著床邊的木板,不住的咳嗽,一聲接著一聲,猝然咳出一口血來,雪白的帕子直接被染紅。
夏盛卿麵色一變,剛準備走上前,又止住腳步,撇過頭去,強忍著心頭的顫栗不去看她,“嬤嬤,母妃近來身子不適,還是在屋子裏好好歇著,莫要出去走動了。這次黑熊的事情,兒臣會替您解決幹淨的,您不用擔心。”
嬤嬤的脖頸被尖銳的匕首尖抵著,一個字都不敢吐,眼底流露出著急恨鐵不成鋼的神情,望著他,冷笑一聲,“殿下,您這樣倒行逆施,為了個女子就要同自己的生母決裂,甚至不惜放棄自個兒肩上的使命,就不怕日後去了地下無顏麵對前朝先皇嗎?”
夏盛卿臉上的神情抽搐了一下,咬牙看著她,“嬤嬤,當今皇上雖然多疑,但並不是昏君,大萊王朝也是一如既往的強盛,百姓安居樂業,嬤嬤認為我們在這個時候光複前朝,真的會受百姓歡迎嗎?”
以往夏盛卿從未與他們討論這個問題,月靜安與嬤嬤一心光複金萊,致力於奪取明聖帝的江山和性命的事業中。若是他敢說出這樣的話,得到的無外乎就是月靜安的鞭打。
但現在他已經決定與夏子衿在一起,再不能和以往那般,為了討月靜安歡心,狠心掐滅自己的想法。尤其是,夏子衿得知他的身份,不僅沒有怪他隱瞞,還在他心灰意冷之際開口說要與他走下去。
思及此,夏盛卿的心口好似被熱油澆過一般,滾燙滾燙的,叫他整個人都暖和起來。月靜安聽著他竟然為明聖帝說話,又是咳出一口血來,激動的就要起身,卻是扯動屁股上的傷口,頓時倒抽一口冷氣,“嘶!夏盛卿,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
“若不是他當年忘恩負義,謀朝篡位,先皇怎麼會仙逝。你竟然幫著這個殺害你父皇的亂臣賊子說話!夏盛卿,本宮看你當真是忘了自個兒的出身了。”月靜安不顧自個兒的身體,義憤填膺的開口,手掌不住的在床榻旁拍著,一下接一下,手掌都拍腫了。
夏盛卿默然,誠如月靜安所說,明聖帝若單單是亂臣賊子便罷了,還是他的殺父仇人,隻是……
夏盛卿抿緊唇瓣,眸光晦暗不清,忽然收起短刃,就在月靜安和嬤嬤以為勸說他成功的時候,他突然抬首,唇角揚起一抹不在乎的笑意來,“母妃,縱然明聖帝有錯,但子衿與此事並無關聯,因而,若是母妃對她出手,那隻能請您恕兒臣不孝了。”
月靜安見他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一時間目瞪口呆,滿臉駭然的盯著他,直到他走出去,月靜安堵在胸口裏的那口鬱氣才克製不住的往上湧,“哇”的一聲,再度吐出一口淤血來。
嬤嬤大驚失色,慌忙上前去,就見月靜安已經昏迷過去。
夏盛卿從宮中回府之後,推開屋門,就望見夏子衿正倚靠在窗台前,手裏拿著本書籍翻著,聽著動靜,夏子衿還以為是馨兒拿書籍進來了,隨口吩咐一句,“將書籍放到桌子上罷,你且退下去。”
“子衿這般用功,倒顯的為夫一無是處了。”夏盛卿緩步走到她跟前,抬手捂住她的眼睛,笑眯眯的開口。
夏子衿將頭後仰,貼在他的胸口,“盛卿,你突然蒙住我的眼睛,可是存心不叫我讀書?”
前世裏,她從恢複明珠公主的身份後就一門心思的哄著林潤玉,一心一意幫助他,對於書本,一概不感興趣,如今重活一世,如今重活一世,她才明白自己的蠢笨,若是不多讀點書,隻怕要被人像哄傻子一樣的哄著。
夏盛卿隨即鬆開手,坐到她對麵,麵有愧色,欲言又止,“子衿,我有一件事情想要與你說。”
瞧著他欲言又止的樣子,夏子衿合上書籍擱在一邊,端起桌子上的茶盞喝了一口,漫不經心的開口,“是蓮妃的事情?”
能叫夏盛卿麵對她時,露出這樣的神情,唯一的解釋也隻有月靜安了。夏子衿頗有些心煩意亂,以往不知道月靜安同夏盛卿的關係也就罷了,現在曉得了,諸多手段都是沒法動用,且夏盛卿的生父,的確是明聖帝所殺,月靜安對自己會動殺意也不奇怪。
任是誰,也沒法子接受自己的兒子愛上殺父仇人的女兒。一想到這樣狗血的情況會出現在自個兒身上,夏子衿就是一陣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