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女子默然,咬著下唇,不再開口。林潤玉收回視線,靠在軟榻上,神情帶著嘲諷,突然將酒壇狠狠的摜在地上,清澈的酒水順著石磚蜿蜒而下,屋子裏彌漫著酒香。
而的確如他所想,夏盛卿壓根就沒準備去見他,若是他和夏子衿現在被林王困住,束手無策,倒是好說,林潤玉這才派人過來,還可以說是雪中送炭,但現在灰溜溜滾回去的是林王,林潤玉此舉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既然得不到好處,林潤玉何必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更何況,夏盛卿現在就看他不順眼,說不得會借著這個機會治他個違抗聖旨的罪名,這一點,夏盛卿能夠想到,他就不信林潤玉想不到。
至於他答應,不過是如林潤玉的意,表明自己在必要時候可以接受他的示好,也算是二人之間心照不宣的秘密。
夏子衿醒來的時候,就看到夏盛卿已經坐起來,正扣著外袍扣子,見她睜眼,並沒有如同往日一樣讓她繼續歇著,反而殷勤的扶她起來,“醒了嗎?快些起來吧,若不然,安安要等急了。”
夏子衿初始還處在迷糊中沒有清醒過來,怔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今日是夏安安從莊子上回來的日子,立刻從床上坐起來,用手按著由於動作過大而發漲的腦袋,招呼馨兒給她更衣。
“瞧我都將這件事情忘記了。”夏子衿拍了下自己的腦門,“安安的身子應當是沒事了吧?”
前兩個月,夏安安突然咳嗽,在府上養了好多日,都沒有好轉,而京城裏邊又是局勢動蕩,多番思考下,夏子衿隻能將她送去別莊上養身子,五天前,府上的小廝來了信,說是小郡主身子已經痊愈,夏子衿就派人去接她回來,今日正好是回府的日子。
夏安安如今剛剛滿一周歲,說話還不太利索,但看著模樣玲瓏剔透,已經有了小葵的眉眼。夏子衿看著她小小的身子縮在奶娘懷裏熟睡著,禁不住笑起來。
“好了,我們先進去,外邊風大,別凍著安安。”夏盛卿攬著她的腰肢,握著她冰涼的手指,心疼的開口。
夏子衿耳根子浮現一絲紅色,輕輕點頭,由他擁著往府裏走去。馨兒則是接過夏安安,吩咐管家帶著奶娘下去安頓,夏子衿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見到這小家夥,加上她如今懷了身子,不免對嬰兒更多了幾分喜愛,逗弄了一會兒,就叫馨兒去櫃子裏將她先前最好的衣裳拿來再夏安安身上比量了一下,見尺寸正合適,眯著眼笑起來。
一旁的夏盛卿手指在夏安安臉頰上捏了一下,“你這個小家夥,一來就吸引了你母妃全部的注意力,弄的你母妃都記不住你爹爹了。”
夏子衿心疼孩子,當即就拍掉他的手掌,嗔怪的看他一眼,“你都多大的人了,還要跟個孩子吃醋不成?”
夏盛卿笑嘻嘻的湊到他跟前,就在她臉上輕啄了一下,夏子衿微微翻了下眼皮,轉過身子,裝作不搭理他的樣子。夏盛卿啞然失笑,夫妻二人坐了一會兒,夏盛卿偶然抬頭,就看到窗戶外邊閃過一抹粉色的身影。
他不由自主的擰眉,轉而看向夏子衿,“子衿,我還有些奏折要去處理,待會兒再來陪你。”
“好。”夏子衿並沒有多想,直接點頭,繼續點頭逗弄懷中的夏安安。
夏盛卿陰沉著臉出去,就看到牆根藏著偷看的女子,剛要上前,就看到她露出個詭譎異常的表情來,慌忙追上去,然而這女子的武功卻是高的嚇人,他追了許久都不曾看到她的身影,幾個起落間,人就消失在她眼前。
他喘著氣停下來,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追到了一片竹林,他敏銳的察覺到不好,手掌按在劍柄上,警惕的環顧四周。
一陣風乍然而起,就在此時,數道長箭自林子裏密密麻麻的對著他射過來,千鈞一發之際,夏盛卿“哐當”一聲抽出腰間的佩劍,對著箭矢擋過去。但還是不小心失手,被一箭劃破胳膊,麻痹的感覺立刻順著他的傷口蔓延至全身。
夏盛卿眼前發黑,杵著劍,單膝跪在地上,嘴角不由露出苦笑來。看來,這次是他大意了。有腳步聲緩緩靠近,他極力想要睜開眼睛,看清楚眼前之人的麵貌,可惜眼皮上像是壓了千鈞石,怎麼都睜不開。
走到他跟前的男子看著他昏倒在地上,極為緩慢的歎了口氣,嗓子宛若被石頭壓住,戴著銀色金絲麵具,露在外邊的雙眼滿含憂鬱,身形挺拔如同青鬆,一身竹青色的衣衫被狂風吹的獵獵作響,半晌,他才淡漠的垂下眼簾,轉身,“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