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半,鬼門開。

一列一列陰間快車緩緩到站,馮都手下的鬼差們拿著大喇叭站在一邊吼:“不要擠不要搶道!一個個慢慢來!小心不要掉到縫裏去!不好打撈!都走黃線裏麵!”

鬼節是陰間的春節,為了迎接這一次的驚悚版春運,馮都已經連續一個月沒有睡好覺,發際線直逼腦後,同他的程序員們日益相似。

他摸了摸自己的頭發,又忍不住看了看身邊皮修頭上一絲不苟的油頭,忍不住問:“你用了幾斤發蠟啊,我剛剛看那麼大的風都沒把你頭發吹亂。”

皮修瞥他一眼:“我沒用發蠟。”

馮都一愣:“那用的什麼?不會是502吧?”

皮修沒有說話隻是同他對視,馮都感覺到一陣窒息:“你待會怎麼洗頭發?直接剃掉?”

“待會的事待會再說。”皮修整了整自己西裝領子,問:“你覺得我這一身得體嗎?”

馮都上下打量:“八月四十度高溫穿呢子西裝三件套,你也太得體了。”

“其實我裏麵襯衣都汗濕了,但是沒辦法,文熙他們家書香門第,像是很看重這些的。”皮修黑著臉拉了拉領帶:“馬的,熱死老子了。”

馮都扭臉看了眼坐在沙發上同姐姐聊天的文熙:“他讓你這麼穿的?”

“沒,他讓我正常點。沒看剛剛他一句話都沒跟我說嗎?”皮修拿紙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垂眼一看紙上的黃色粉底又罵了一句娘:“爺粉底脫妝了,草!”

馮都好心問:“你打散粉沒有,我這裏還有點痱子粉你湊合一下。”

“那能一樣嗎?”皮修又擦了一把:“這不是說什麼防水防汗的嗎?就這樣?虛假宣傳專騙女人錢。”

“實不相瞞,你就算是往臉上刷漆,也擋不住這汗跟雨一樣往下淌。”馮都看著皮修有些斑駁的臉,忍不住說:“為了你的家庭幸福,為了你老丈人的心理健康,拜托你去洗把臉把妝卸了吧。”

皮修對著鏡子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臉,發現無力回天正準備去卸妝的時候,門突然被推開,馮都的陰兵衝著馮都敬了個禮:“老大,車來了。”

沙發上的文熙和文茜一下站起來往外走,皮修摸著臉的手一僵,但還是提著禮品大包小包一身毛呢西裝跟在了後麵。

他一身裝扮穿梭在鬼群之中被紛紛避讓,八月高溫穿毛呢,鬼見了都害怕。

馮都跟在他旁邊小聲問:“老皮,你這提了什麼東西啊?”

“酒還有煙,我看百度上說上門看老丈人都是提這些。”皮修站在即將打開的車門前有點忐忑,他叫了一聲文熙,見他轉頭過來問:“我現在看上去怎麼樣?”

文熙一看他的臉就一愣,但看他緊張的樣子,好氣又好笑,隻能說:“你別緊張,我爹娘還有爺爺不吃人。”

“這跟他們吃不吃人沒關係。”皮修還欲說什麼,但是車門已經緩緩打開。

一對中年夫婦走在最前麵,後麵一個貌美女人攙扶著一位老人走出來,文熙站在原地愣了愣,一時不知道應該如何反應。

文茜見狀小聲提醒:“小弟,還不快去。”

文熙這才反應過來,連忙上前兩步,紅著眼睛叫了聲爹娘大姐,最後才看著老人哽咽說:“爺爺……”

文老爺子紅了眼睛卻沒有流淚,看著文熙道:“不許哭,我文家的男兒怎麼可以因為這種小事流淚。”

“這叫什麼小事?”扶著他的文皇後笑了一聲:“爺爺自己心裏高興紅眼睛,還不許懷玉流兩滴眼淚,可見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中年夫婦見看見文茜身體透明,連忙走上前,文夫人看她問:“茜丫頭,你這是怎麼了?”

文茜笑了笑:“沒事,身體出了點小問題而已。”

她往一旁讓開一步,露出和皮修一樣梳著油頭提著同款禮品煙酒的陶題來。文茜衝著爹娘笑了笑說:“父親,母親,這是我夫君陶題。”

兩人都是一愣,打量了陶題兩眼,文父先皺起了眉頭問:“你想娶我的女兒?”

“父親,我們已經是夫妻了。”文茜笑了一聲瞥了陶題一眼:“還不快點叫人。”

陶題緊張過頭,把文夫人叫成了爸,把文父叫成了媽。皮修在一邊聽著好笑,正在幸災樂禍陶題你這個大屁.眼子也有今天,沒想到馬上就輪到了自己。

文熙拉著他的手站在文老爺子麵前:“爺爺,這是皮修,是我……我的……”

他一時不知道怎麼形容兩個人的關係,倒是文老爺子主動看了出來,伸手一擺示意文熙先別說話。

老爺子朝著皮修抬了抬下巴:“抬起頭來看看。”

皮修抬頭朝老爺子一看,兩個人對視一陣,老爺子表情如常,倒是旁邊的文皇後立刻變了臉色,垂著頭開始憋笑。

老爺子清了清嗓子:“一路上來很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