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好像是他們那次鬧翻以後,第一次對話。紀嶢呆了一下,忽然感慨萬千。

比賽繼續,沒時間留給人多想,他們沒再說什麼,匆匆分別,又開始下一輪的追趕。

打完以後,紀嶢猶豫了一下,還是拖拖拉拉磨磨蹭蹭地走到溫霖身邊:“那什麼,剛才謝了啊。”

他和曆任情人都在分手後老死不相往來,像溫霖這種之前鬧崩的曖昧對象怎麼處理,他還沒經驗,顯得有點心虛氣短。

溫霖腦袋上搭了塊毛巾,正在喝水,俊美的五官上同樣掛滿汗珠,汗水糊進了眼睛裏,他隨手用毛巾擦了擦,動作很豪邁。

溫霖聞言一歪頭,然後擺擺手,笑得很爽朗——他記憶中溫霖從來沒有對他這麼笑過:“我們不是兄弟麼?”

紀嶢站在那,盯著溫霖,他為溫霖這句話感到驚喜,盡管根據之前幾次打球的經驗來看,溫霖到底沒打算跟他鬧掰,然而真的從當事人口中得到肯定,他還是忍不住感到開心。不過另一方麵,他卻又總覺得有哪點怪怪的——具體是哪又有點說不上來。

溫霖側頭看他,笑:“怎麼了?”

口吻挺正常的,究竟是哪點奇怪呢……

這時候小夥伴們都陸陸續續的收拾好了,決定回去收拾一下,晚上再約出來浪。一個和溫霖更要好的男生衝他們喊:“走不走?”

溫霖揮手,揚聲道:“你們先走,我跟紀嶢有點事兒。”

紀嶢一個激靈,終於明白剛才隱隱縈繞的違和感是怎麼回事了——之前,溫霖從沒用過這樣的態度對待他。

隨意的,散漫的,不拘小節的。無論是說話的方式,還是表情和動作,就連拿起水瓶喝水,用毛巾擦臉這種小事,做起來都和原來紀嶢看到的不同。

不是這種不好,而是,怎麼說呢,以前溫霖呈現給紀嶢的,無論在幹什麼,都是溫雅的,精心修飾的,賞心悅目的,以至於給了紀嶢一種錯覺——溫霖就連上廁所都會很矜持。

見到溫霖利落地擰開一瓶新的礦泉水,罩著自己頭頂,直接兜頭澆下去時,他懵了一下,問了個白癡到了極點的蠢問題:“你不是都去廁所洗臉的麼?”

紀嶢有印象,以前打完球以後,別人都是礦泉水兜頭一淋,用毛巾或者球衣隨便擦擦就算,隻有溫霖打完球以後,會去衛生間洗臉換衣服,把自己收拾利索了才出來。

溫霖聞言噗地笑了,他差點嗆水,咳了半天才恢複,然後往身後的牆上一靠,抬手指了指紀嶢:“那是因為你好麼。”

他看著紀嶢,漂亮的漆黑雙眸裏帶了點自嘲的意味,卻不顯得尖刻,反而有點別樣的瀟灑:“當時我不是想追你麼,對待兄弟和對待妹子,表現怎麼會一樣。”

——我又不是妹子。

紀嶢想這麼說來著,然而想想在直男眼裏,可能追小零跟追妹子差不多,也就聳了聳肩,沒再糾結這個,反倒是有點新奇地看著溫霖。

溫霖這樣的態度,對他來說確實挺新奇的。

“你原諒我了?不喜歡我了?”

他問。

溫霖擦頭發的手一頓,回答卻很誠實:“沒有原諒,還喜歡你。”

這個答案驚天地泣鬼神一樣的粗糙,簡直堪比張鶴那個棒槌,紀嶢呆了一下,瞬間不知道怎麼繼續了。

你這話我沒法接.JPG

看到紀嶢難得呆兮兮的樣子,溫霖笑了笑,伸手隔著紀嶢腦袋上毛巾,按著他的頭發,使勁揉了揉,然後發出滿足的喟歎聲:“早就想這樣幹了。”

紀嶢:???你踏馬?

溫霖忍不住噗嗤一樂:“怎麼?又不滿意了?不是你希望我別喜歡你,以後還能繼續做兄弟的麼?你怎麼這麼難伺候?”

紀嶢嘖了一聲,揮開溫霖的手:“不是,怎麼變得這麼快啊,下了降頭似的。”

溫霖懶懶地靠著牆壁,望向他的眼神依舊帶著柔和笑意,卻多了許多複雜的東西。

那天紀嶢在yy裏說的話,讓他想了很多。

紀嶢是個除了張鶴以外,周圍朋友沒人知道性向的深櫃,而他是個隻對紀嶢彎的直男;他們異地,他沒辦法一直跟紀嶢在一起;一旦畢業,就會麵臨各種現實問題……

有情飲水飽,這些他都不怕,他相信隻要給他機會,他都可以克服。

然而,最重要的是,紀嶢不給他機會,紀嶢不愛他,紀嶢怕。

他怕出櫃麵對親朋,他怕打破現在的局麵,他怕他們以後再也沒有關係。

既然紀嶢不肯,那就隨他。他想讓他們是朋友,他們就是朋友。

“紀嶢。”溫霖握住紀嶢的肩膀,他比紀嶢高一點,注視對方時,頭需要微微低下去,因此也顯得分外誠懇,“認真的,我們真的沒可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