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他走了(1 / 2)

從雅安返回成都的高速路上,歡歡歡快的唱著:

Onemanwenttomow,wenttomowameadow,

Onemanandhisdog,wenttomowameadow.

Twomenwenttomow,wenttomowameadow.

Twomenonemanandhisdog,wentto…

唱完以後,他嚷道:哦!回家了!回家了!爸爸加大油門吧,好過癮!

我們已經在路上奔波六七個小時,歡歡急切地盼望著早點回家。方浩朝我笑了。他側身對後麵的兒子說耐心點兒吧!

接近傍晚了,高速路上的車輛多了起來。方浩越過很多輛載重汽車,他的麵前終於出現一段空闊的路麵。他開足馬力,汽車像箭一般地向前飛駛。兩麵的車窗敞開著,風撕扯著我的長發。我的心已經到家了,我想今晚我們一家去雙林路那邊的一家野生菌餐廳吃飯。歡歡笑著說差點碰車了。

緊接著發生的隻是幾秒鍾的事。我隻覺得車子突然猛地一跳,失去控製,向前飛去。方浩在狂喊快抓緊!他的麵孔變了形。

車子的左前胎爆了,方浩使盡力想握緊方向盤,可是速度太快了。車子躥到綠化帶,我們被高高拋起,又扔到一邊。我隻聽到他一聲淒慘的呼叫,感到一下激烈的撞擊,就眼前一黑,什麼也不知道了。

刺眼的強光順著窗子折射進來,屋子裏很亮。我從昏迷中醒來,已經躺在了一張鋪著白布單子的床上。我還聞到一股藥味,下意識地問這是哪裏?我怎麼會在這裏呢?我感到頭痛、手痛、腳痛、全身痛。我明白過來了,這是醫院。我是怎麼來的?我不停地搜索記憶。

房間的牆壁很高,粉刷得雪白,牆壁上掛著一台25吋的長虹彩電,還有空調,床邊坐著一位護士,她戴著又白又挺的軟帽。我正要坐起來,護士小姐把我按住了。她的額頭很寬,且很飽滿,皮膚潔白,但眼神很嚴厲。她說:“你還不能動。”

“我是在哪?”一陣恐懼攫住了我。突然,我感到汽車從我身體下麵飛過,又聽到一聲呼救,又受到那一下撞擊。我結結巴巴地喊:“方浩……方……浩……歡歡……他們怎麼樣?

“他們就在隔壁,都很好。”

門開了,一個穿著白大褂的中年男人走進來。他問:“小劉,她醒了嗎?”

護士小姐看了看我,點了點頭。她站起來,讓開位子,大夫走到床邊。

“我想單獨和你談一談。”他的目光一直注視著我。

一定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情,我的手指痙攣地抓住被子。護士走開了。我盯住大夫,眼睛裏流露出祈求的神色。他說:“你現在一定要拿出勇氣來。”

“不!我想,不可能,我的心在戰栗。我說:“我的老公和兒子都死了嗎?”

“不!你的兒子很好,隻是……”

我急切地問:“隻是什麼?隻是……”好一會兒我才問,“是不是死了”。

“是的。”我悲泣起來。我把自己埋在被子裏,我覺得自己失去了知覺,大腦一片空白,主治醫生鄭啟周讓我哭了一會。我輕聲地問:“是不是死得很慘?”

“是的,當場死亡。”

我閉上了眼睛,但淚珠卻像泉水般從眼皮底下湧出。當場死亡!生命永遠地消失,不複存在了。昨天還是一個開朗的、活潑的人,轉眼間就走了。而現在,我簡直不敢去想象。停了一會兒,我問:“我的孩子知道嗎?”

“不知道。”他說。我點點頭,說讓我單獨呆一會吧。醫生出去了。我低聲呻吟起來,我抓住自己的頭來回地搖,陷進了絕望之中,那是萬丈深淵的絕望。方浩死了,我看不見他了,這怎麼可能呢!我想大聲喊叫!我想出去狂奔!我想死!立即就死!可是孩子呢?我不能去死,也不能出去狂奔,甚至連大聲喊都不行。我隻能靜靜地躺在這裏,讓淚水流過麵頰,濕透枕頭。

“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太不幸了!”這是方浩的哥哥方俊在說。他是專程回成都向我吊唁的,自從那次高速公路上出事以來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星期。方浩被悄悄地埋葬在天回鎮的皇恩寺公墓了。方俊當時在浙江,由於事務纏身,不能前來參加葬禮。

他望著我問:“你怎樣了?什麼時候出院?有什麼打算?”

“不知道,我的腿還不能動,主要是內傷,隻有等身體恢複好了,才能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