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鬥壺大會(1 / 2)

明武宗正德年間,宜興縣城西五裏桃花嶺。

時值早春,漫山遍野的桃林,如霞光盡染,滿眼粉紅翠綠,十分好看。靠近山腳下有一戶人家,籬笆牆低矮,幾間廳房普通無奇,隻是後院與山體毗鄰之處,有一座土窯,時時冒出屢屢輕煙。

院內有一位眉目俊秀的青年,齒白唇紅,長發挽起,猛然一看還以為是一位姑娘。他此時正雙手把玩一團青色的泥坯,在他手中如同變魔術一般,一會兒變成一把茶壺。他端詳片刻,並不滿意,隨手又揉成一團。

這是,柴門輕響,另一個年紀相仿的青年走了進來,他身材魁梧,相貌端正,隻是表情有些陰霾。把玩青泥的青年高興地迎上去,“師兄,你回來了!”

師兄隻懶懶應了一聲,順勢避開師弟之手。

“你又去找她了?人家是員外之女,富家千金,門不當戶不對,你就死心吧!”師弟有些慍怒,竟象少女一般噘著嘴,滿臉醋意。

“她父親說了,我隻要在這次鬥壺大賽中奪得魁首,他就答應我們的婚事,讓我入贅徐家……”

不等他說完,師弟猛然抓住他的手,“師兄你醒醒吧!我們是窮人,高攀不起那些富貴人家,最終受傷害的還是你自己啊!”

兩人正在推搡,屋裏傳來一個老者的聲音:“蔣伏、蔣窯,你們兩人進屋來!”

這二人不敢造次,表情嚴肅,師兄蔣伏在前,師弟蔣窯在後,挑簾進了屋內。一位白須老者在炕上盤膝而坐。

“再過一月就是十年一期的鬥壺盛會,到時我們興窯的榮譽興衰全都唯係於你二人身上。”老者說著,見蔣伏神情陰鬱,有些微怒:“你身為師兄,不鑽研技藝,整天沉溺於兒女私情,還想攀龍附鳳,娶到徐員外千金?真是不思上進,讓為師痛心之極!”

師弟蔣窯忍不住附和道:“師父說的極是,師兄太讓人失望了!”

師父轉頭白了他一眼,“你一點也不讓人省心!說到技藝你到是刻苦有餘,可你整日描眉抹眼,打扮地象個女孩子一樣,人家都背地裏叫你蔣姑娘!”

“作女孩子有什麼不好?”蔣窯不服氣地搶過話茬:“我真想作一個女人,和師兄長相廝守,伺候師父百年終老!”

“師弟不要胡說,讓人聽見成何體統!”師兄說著,向師父深深一揖,“師父教訓的是,我一定潛心鑽研,把興窯的紫砂技藝發揚光大!”

“要論製壺技藝,我看師兄比我還略遜一籌,這發揚光大的重任理應我來承擔!”蔣窯說的頗為自傲。

“很好,我們匠人就該有這種不服輸的傲氣!”老者說著,從櫃中拿出兩個紅色的漆盒,裏麵全是雪白的粉末。“這是我們傳窯之寶‘雪塵’,它雪白細膩,理應是製壺的極品材料,可惜曆代工匠費盡心機卻無法將其成泥,更不用說成壺燒製了。我將‘雪塵’分為兩份傳於你二人,你們要潛心鑽研,成與敗也隻能看天命了!”

蔣窯不等他說完,就將盒子抱在懷中,捏了一小撮的粉末,感受它在指縫間溫柔地流淌。

正午日光正盛,照在身上溫暖舒適。蔣窯滿麵春風走出家門,心裏還在回味“雪塵”細膩如肌膚般的感覺。他和師兄都是孤兒,從小由師父收養,傳授紫砂壺技藝。他的生命中隻有兩件事情:一是做出極品壺,光耀師門;二是對師父和師兄好,永遠象一家人一樣。師兄總是那樣溫柔體貼,對自己愛護有加,不知何時,他竟然心生異念,夢想著自己是一個女子,能與師兄結為連理,長相廝守。

他的臉上升起一朵紅霞,這種習以為常的想入非非讓他沉醉不已。可是兩年前一切都變了,師兄迷上城南徐員外的女兒,技藝也生疏了,對他更是冷淡。他恨那個從未謀麵的女子,奪走他的師兄,或許連他將來非非的幻想也要一並奪走。

想到這些,他的心裏五味雜陣,有些難受。繞過街角時,忽然傳來一陣咳嗽聲,他轉頭望去,見一個衣衫襤褸的中年乞丐蹲在牆角。那乞丐頭發蓬亂,滿臉長須,讓人看不出他的年紀。

“小家夥,過來!”乞丐向他招招手。

蔣窯時常在這裏看見他,不知為什麼,他喜歡乞丐口中“小家夥”的稱謂,模糊了性別,有時引他無限遐想。他走過去,蹲在乞丐的對麵,將幾枚銅板放進破碗之中。

“老家夥,近來怎麼沒有看見你?”他嬉笑著問道。

“我又娶了一房姨太太,比天仙樓的頭牌還漂亮。我天天和她廝守消魂,哪裏有時間出來啊!”乞丐表情神秘,言之鑿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