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姊兒。”一個半大女孩的聲音在後頭叫她。
柳大姊兒轉回頭,見是一個比她略大些的女孩子,正跟在另一個更大點的姑娘身後。
二人都十來歲出頭的年紀,已開始竄個子,俱是瘦高挑兒,模樣長得也很相似。
額頭略飽滿的寬臉盤,配了個收得圓緩的尖下巴,算得上大粒的扁瓜子兒臉,黑黑的粗長眉毛,細挑的丹鳳眼,加上一個不算突兀的挺直小鼻子,鼻翼略寬不甚收束,是這個地域常見的五官搭配。
她倆還帶有鄉野少女沒受過什麼磋磨的那份天然的純真稚氣,也算得大靖朝本土地道的清麗姑娘。
姐妹二人身上衣飾能比柳大姊兒好上那麼一點點,一個穿著淺暗發灰的綠衣配了白裙,一個是白衣配了泥巴色的黃裙,腰間各係著一條繡了些花兒朵兒的深色半長圍裙。
她們正合力抬著一隻大木盆,裏頭裝了不少衣物。
都是鄉裏鄉親的,哪家孩子能不認識,柳大姊兒略一想想,就跟她們打起了招呼。
“花姊兒,蕎姊兒。”這倆小姑娘都是村裏黃家的,一個十歲,一個十三。當然,那也都是講的虛歲。
“你也來了。”稍小的這個蕎妹子說話就努力擠眼睛,看起來笑眯眯的,算得是柳大姊兒能說上兩句話的朋友吧。
“嗯。”柳大姊兒蔫蔫地點頭,她已換了個芯子,一時可找不出什麼好話題來跟小女生應酬。
蕎姊兒按她們族中稱呼,應叫作黃家七姊兒,也就是“黃七妹”,跟之前獨自一個來洗衣的黃二姊兒是族姊妹。
照村裏熟人的叫法,還可稱呼她做“黃三郎家小黃四姑”,也就是“黃老三家的四閨女”,其實都指一個人。
村裏以前還有兩個黃四姑,一個是她家姑奶奶,嫁到了季家在外村的親族裏。一個是她們姑媽輩的,嫁在了芸水對岸的狗忙裏。
和祁家多生兒子的特色比起來,這黃家最大的特點就是媳婦也頗能生。
而且她家的女兒跟兒子幾乎一樣多,姑娘們和小子們一樣排有齒序。
把那麼多孩子一般地養大,還要給小子們討老婆,把姑娘們一一送出閣,她們家族的經濟負擔也不小,是以沒有和祁家族裏那樣在開田擴地方麵大發起來。
讓柳大姊兒豔羨的是,人家族裏人口眾姐妹多,為方便區分,就可以用她們父母覺得順口的鄉音,左不過花兒草兒的,好賴取個微賤名字。
可柳大姊兒哪有什麼兄弟姐妹?從她爹的祖輩那裏就不必跟任何人區分輩分了。
恐怕這也是她家取名草率的重要原因:攏共一個兒子,就成了“柳大”,結果柳二柳三沒機會出現,可不就能以“那家姓柳的”、“柳家那個女兒”一概而論麼。
反正鄉裏鄉親,隻要一說柳姓,咋也不會認錯人。
柳大姊兒瞬間覺得,她一定要堅持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名字。
哪怕讓爹媽想個法子胡謅呢,照現在慣取單字的習俗,叫她柳絲、柳奕都可以,或叫閨名“柳家的小麥”、“柳粟兒”也沒問題,總比一個“大姊兒”強千百倍吧!
……‘柳大穗’這樣的還是算了。
不過一瞬間,柳大姊兒便想好了,這第一件今天回家馬上、立即就得解決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