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休息罷了,正要上路,忽有一個少年過來,向賣漿的店家打聽,“方才有人披麻戴孝送葬從此經過?”
“是有這樣一家。”店家小孩兒應到,“過去未久耶,想是送往北山了。”
“可見殯儀之仗?”那少年又問。
“未有。”小孩兒搖頭。
“多謝!”那打聽著消息的少年急忙便回頭朝中城方向走了。
一旁中行家的阿喜問詢過家主,亦對兩位小主人道,“小公子,還請上車罷?”
“俺不去車裏,久坐一路,人都乏累了。”
好說歹勸,兩位小公子皆不願坐回車駕。
阿喜便服侍大公子依舊騎上青驢,叫阿任騎了馬帶著小公子上路。
眾人正行走間,忽然聽聞前方鑼鼓喧天,行人皆竟避讓。
中行家的車馬並幾位主人便都停在路邊。
“這是那位貴人的儀仗?”阿喜急忙向挑擔回避一旁的老者打聽。
“甚儀仗?”老翁自到柳樹下歇了擔兒,正扇著風。
“俺聽得前路上鳴鑼開道,”阿喜對那老翁一揖,“又未見有甚人出來,怎地路上行人皆自避開了?”
“麥丘家的小王舅與長魚家的郎君競車耶。”老翁搖頭,打量阿喜諸人一眼,“你滿是異鄉人,恐還不曉得。”
“俺家主人今日才到這王城邊,尚未入得城耶,確是不曉此事,還請教阿叔,相煩與俺分說分說。”
“那,”老翁伸手向東一指,“再去十餘裏路,有個天遂苑,便是長魚郎君正在別建的園囿。”
“恁外鄉人也當知曉,麥丘氏乃當今王上則外家母族。”老翁道。
阿喜點頭,“介是自然,先王與當朝王上,皆是先麥丘氏王太後嫡親的骨肉。先王薨了,便傳位於王弟的今上,又奉先王得牟氏王後為今朝太後。”
“是耶。”那老翁點點頭,“俺滿介位王上,是位大大得明君,非但極寵本朝個椋右氏王後,亦極寵信太後母族的麥丘氏諸位侯爺。王上待先太後的幺弟,麥丘家那位小王舅,盛寵尤甚。”
老翁扇著手裏得葵扇,笑言,“每月但交朔望之日,俺滿介王城裏第一等的熱鬧,便是那位王舅與長魚郎君得賽會。”
“甚樣的賽會?”阿喜身邊驢背上的大公子急忙追問。
“賽車、賽馬、賽牛、賽犬……小公子有甚想得到則,皆可賽得。便常人想不到的,亦可賽得。”
“還有這等有趣的事?”中行家的大公子樂了。
“這數月,聽聞二位侯爺各養得老牛一頭,便教家臣驅趕了牛車,一時各自約定了賽法,競逐為樂。”
“侯爺公子滿但圖一樂,每月集會之時,在這景中王京,由城南至北,或城東到西,車馬馳道,犬牛相聞,好不熱鬧。”
“不想驚動了聖上,聽聞則目下,還是今上親點了宮中宦臣,為二位侯爺施令。”老翁搖頭苦笑,“是故每月朔望,非但臣工休沐,貴人滿亦回避皆不出府。便出了門時,也止坐乘肩輿人駕,省得與侯爺滿的車馬相衝。是以此時這上京內外,但聞金鑼開道,我等皆知是那賽事又起,便自相避讓了去。”
“如此。”阿喜謝過老者賜教。
路邊眾人等了半刻,也未見有甚車牛馬駕經過。
又等一時,中行轍便見有兩個孩童,粉雕玉琢般模樣,各驅一牛,駕一輛轅車,行道中,緩緩而來。
車上亦各有歌樂伎子數人,為絲竹之樂耳。
中行轍蹙了眉,多年未曾入上京,他竟不知,還有這樣大新鮮樂趣。
“有趣!”兩位小公子興味盎然,皆在騎上觀看那賽事。
“阿喜,他們比得是甚?”
“恐不是比則誰家老牛跑得更快。”阿喜搖頭,“回稟小公子,奴也不知。”
城北官道中,老牛拉了豔麗的童仆樂伎還在歌樂。
城門北垣,正有一位麻衣儒士騎著頭健騾,後跟著一個老仆,緩緩出了城郭向北而來。
“主人,小奴已問明了,路人方才皆見一隊素服戴孝之人,護送一副棺木去北山方向。”之前在漿水鋪子詢問的少年,一路快跑,正正地迎上了這位儒士。
“可聽聞得是那家發殯?”
麻衣儒士正要詢問,少年急忙回答,“奴打聽得那出殯的人家未行儀仗,不甚喧囂張揚,亦無吹鼓,隻有家人,也不似有甚賓朋,想來恐怕是主人要尋的人家了。”
“果然,”那儒士模樣的中年男人點頭沉吟,“老先生走了,吾這後生小輩自當去送一送的。”
“主人,”少年仆從忍不住問道,“今日是那位先生發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