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許多黍地、粟地裏,生出一種小小的蟲子來。
得了病的作物,從外麵看著不怎麼明顯,實際裏頭已經被吃空了心。
若再遇大風一吹,莊稼便成片地從中折斷、倒下。
柳奕家的黍子地裏也有,隻是她家的田地臨近山腳,不在大片的粟地當間,暫時還沒像聽說的幾家那樣鬧得洶湧起來。
“這還能怎麼辦?”柳奕將折倒的莖幹掰斷,撕開一點,裏頭便住著一條半透明的肥胖肉蟲。
“這東西原本小得很,不藏在裏頭吃得這麼肥壯,也發現不了。”芳娘低矮著身子來來回回檢查,將吃空心的莊稼都連根拔起。
“帶回家喂**。”芳娘搖搖頭,“看著長得好,挺舍不得的。但既已經生了蟲,總不能任由它再長大了到處禍害。”
原本生長得挺好的糧食,就要結成穀穗的時候,卻因為一個小小的蟲眼,隻能拔除。
芳娘逐一撕開那些將要成型的穀穗,柳奕在旁看著,真的很可惜。
“每年多多少少都會長,這時候想根除了完全不生蟲子,哪裏能夠。這麼長著長著,便習以為常。隻是聽傳聞,恐怕今年還會越鬧越凶,便不能放任不管。”
再可惜,除了拔,也沒別的辦法。
柳奕皺著眉,彎腰和她娘一起找那生了蟲害的莊稼。
“還好,咱家的不多。”母女二人將幾畝地粗略看過一圈,拔除了幾十棵黍苗,也有一大把。
“這一把能產出多少糧食?”柳奕問阿娘。
“一捧該有了。”芳娘回家的時候順路看看別家的田地。
她家就這麼平白損失了一捧糧食,柳奕討厭這些蟲子。
“幸而咱們這裏麥收了,近旁別家種的是蘆菔。黍地過去,”芳娘又朝遠處望了望,“又是季家的豆地,也不生這號的蟲子。”
“蘆菔地是誰家的?”柳奕跟著她娘,順著田地邊走。
“這一片是謝家的,就是叫二有的那個謝大郎。旁邊這一長條也種蘆菔的,是曲盅叔家的。”芳娘將田地略指了指。
“那是不是間隔著種不一樣的東西,就不會容易生蟲了?”柳奕問她娘。
“或許吧,還沒聽說有這種定論。”芳娘停了一下,“人們卻知道不能連茬的老種一種莊稼。”
“種一茬要換一換別的種種,不然蟲子會越鬧越厲害。像今年這樣,等收過之後得狠燒一燒了。”
和芳娘回到家裏,柳奕把雞仔滿放了出來,這些小家夥現在拿她當著半個媽了。
她便把已被咬空心的莊稼杆撕開,將肥胖的蟲子抖摟出來喂雞。
剩下的糧食莖杆,還鮮嫩帶著汁水,將它們都用鍘刀鍘得稍細了,小鵝還挺愛吃。
柳奕把鵝仔挨個摟在手裏,來回地擼那身絨毛,又將蟲子夾得高一點,逗得小雞仔竄來搶著吃。
這群小家夥們現在還頂著一身黃絨毛,過些日子就看不到黃毛了。
除了它們,柳奕也沒有別的寵物可擼,能抓緊時間擼一把就少一把。
稍等了片刻,母女倆又去山上的粟子地裏查看。
“若照著過去嘛,咱們還該說一句老天庇佑。”芳娘一邊走一邊說。
幾行粟之間隔著幾行菽,母女二人順著田邊一路走過去,她家在山上的幾十畝地,就算十二步寬一畝,也得走上好一會兒,一時之間便不可能細細查看。
待母女倆繞著外圍走了一大圈,又隨機挑了幾片粟地查看一番,柳奕覺著,真像她娘說的那樣,算得上她家運氣不壞了吧。
山上的地裏,蟲子也不多,就這麼大片的莊稼說來,受到的損失可以算是很少的。
柳奕希望這兩個多月趕緊過去,糧食收獲了,也就不必這麼記掛著,還擔驚受怕的。
這天夜裏,柳全他們沒有回來。
晚飯之前,柳氏和婁家媳婦還碰了個頭。
這一回,是婁氏妯娌裏的大嫂來的柳家,約著芳娘有空去家裏坐坐。
男人們晚了沒回來,留在家裏的婦人滿便得互相照應一下。
晚上,柳奕跟著芳娘給蠶蟻再次更換了白天洗刷暴曬過的蠶筐;將蠶沙清理收集起來,單獨放置;又鋪上厚厚一層新鮮的桑葉。
這些蠶換了地方,便不再瘋長,柳奕已看不出今天的小蠶與昨天的有甚明顯差別。
處理過小蠶,又放出了小雞,去桑田擼桑葉的時候,柳奕才想起來要去做過記號的樹上看看被她放養的蠶蟻。
可惜,那蠶蟻太小,桑樹上除了一些葉片有被蟲子啃咬的痕跡,一時之間,柳奕竟沒能找出那些小毛蟲的身影。
不過,根據桑葉上的那麼多坑坑洞洞,柳奕起碼能確定,至少有兩三條小蠶是活著的,的而且自己找到了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