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奕學習製作麻線的過程,比她想象中更順利一點。
被阿娘整理過的麻纖維已經變得柔軟有光澤,她需要做的是將不同長短的麻纖維再次分離成相仿的細纖維,又將細細的麻緒稍微搓上勁續接起來後繞成線團。
最近,白芸裏間隨處皆可見做這件工作的婦孺——八月是婦人滿加緊趕製麻線作布的時節,通常需得媳婦姑娘們一齊動手。
要在天涼之前縫補完成一家人的冬裝,不是一件輕鬆的工作。
一年之內,想給一個家庭中所有的成員都添置新衣也是不現實的。
這會兒的農人們並不講究年年換新裝,但將舊衣漿洗幹淨、打上補丁縫補好破洞、填充些新絮……還是少不了的工序。
十冬臘月天,一件舊袷衣可頂十件單衣,總歸叫人能過冬。
因此,很多時候作為織造主要勞動者的家庭主婦本人,幾年添置不上一件新衣也是常事。
她們首先要孝敬長輩,其次要顧著當家的男人,再也得想著見風長的孩子……真正輪到自己的時候,總是排到最後,一年到頭,能給自己新做一條巾帕都是開心的。
“恁木匠倒是甚時候能把床打好?”這日吃過晚飯,天色尚未黑下來,柳奕與阿娘照舊要坐在院子裏緒一會兒麻線的。
“總要半個月吧,人家原還有其他的活計,早也說過了,這些時候的東西恐怕都不能那麼快做好。”柳全坐在倒扣的竹籮上修整農具,一家人便一邊幹活一邊喂著蚊子閑聊。
如今的農家,像他們這樣單獨訂製家具的情況並不多。
大多數時候是,一個男子娶親要單去成家立室了,便會起屋分房添置行頭,除開農具、炊具、餐具和一些細軟,真正稱得上家具的東西也不多。
上開蓋的木頭箱子算一種,案幾類的算一種,現今才流行起來的床榻算最新的一種。
誰讓這會兒的民間連木頭小板凳都沒有呢。
“說到這事,恐咱們合買恁織機還比床先送來。”柳全道,“用著好時,咱們也訂一張去。”
“看看行市再說吧,說好了這織機咱們幾家輪流用,哪裏恁著急。”柳氏倒是不慌不忙,“謝嬸前還道,算日子,今年的秋分在十三。再過幾天,社日又要到了。”
這裏還在八月上旬,柳奕覺著日子過得真快,馬上又要過節。
倘在以前,農曆八月最隆重的節日是中秋節,人們甚至簡而化之地稱其為“月餅節”。
賞月、吃月餅、一大家子團圓熱鬧吃頓飯了事。
而在大靖朝,每年秋分這一天的社日,是比七月初七更加重要的節日。
其實通常的秋分,多在十五前後。而“八月十五”這一好計算的日子還沒有從眾多數字裏脫穎而出,人們依舊不嫌麻煩地數著日子看秋分。
秋分這一天主要祭祀土地神主,也兼拜月神。
“阿耶,恁說時,俺卻總也想不起來要與恁商議個事,險忘記了:今天早些時候,婁三還說這事來,裏間仿佛要湊錢糧,道是過節需得殺牛。”柳全停下手中劈竹的刀。
“要湊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