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從來沒有人和她說過這樣的話。
哪怕是紀離,也會有忍受不了她脾氣的時候,更別提她的爸爸媽媽了。
“……你……我說過了,別假裝很了解我的樣子。”
陳曼怕了,像是一絲不掛站在人麵前,被人看得透透的,吃得死死的。這種感覺,仿佛她的所有盔甲和武器都被擊毀,隻剩下她赤手空拳站在洶湧的人潮包圍圈裏,心裏驚惶不安。
“我……我要喝水了……”
陳曼為了掩飾,胡亂去拿床頭櫃上的水杯。
葉山亭的笑容恰如遠山青黛,令人舒心,“沒水了,我幫你。”
陳曼看著他朝自己伸來的手,愣了愣,別開頭,看了眼手裏一滴水不剩的空水杯,抿了抿唇,“誰……誰說沒水了?你又看不見……明明有水……”
陳曼逞強,假裝喝了一大口水,吧唧著嘴,才尷尬地把杯子放在桌上。
“至少,現在沒水了吧?”
葉山亭沒有戳穿她,隻是摸索地站了起來,拿著水杯,走向床尾對麵的飲水機。
陳曼一直打量他,這段時間他都是一個人在這裏陪著她,無論做什麼,都看不出他是個瞎子。他能準確避開所有障礙物,能從抽屜裏拿出陳曼想要的東西,也能從容地端來熱水,水量剛合適,諸如此類,如常人無異,這讓陳曼很驚訝。
葉山亭剛剛轉身,端著水杯走向陳曼,病房的門忽然砰的一聲開了,驚得陳曼差點大叫。
“爸?你……你……你做什麼啊?爸!”
陳曼目瞪口呆地望著自己的爸爸,他不理不睬,怒火中燒奔向葉山亭,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你小子有出息啊!居然在背地裏陰我這麼大一招!”
“爸!你……快放手啊!”陳曼在床上激動地掙紮,但是她腿上打著石膏,行動艱難。
葉山亭像一枝弱柳被折在陳總的手上,頭歪向一側,衣襟勒得太緊,逼得他陣陣幹咳。
“我們陳家和你們葉家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蚱蜢,我給了你們多少錢,現在你給我來狠的!”
“……爸!你快放手,他身體不好,都咳得喘不過氣了!爸!”
“閉嘴!”陳總惱怒地低吼,“以後,我不準你再見這個小子!”
陳曼急得眼淚打轉,手足無措,“爸!”
“還有你,給我出來!”
陳總揚手打翻葉山亭手裏的水杯,強行拽著他出了病房,砰的一聲關上門。
病房裏突然安靜下來,隻有陳曼著急想要下床的動靜,奈何她身上的骨頭一扯就疼,根本使不上勁兒,隻得重重倒在床上,無奈又著急地望著房門的方向。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看自己爸爸的臉色也知道肯定是一件翻天覆地的大事。
怎麼辦?怎麼辦呢?
陳曼著急的餘光忽然落在床頭櫃的那本《基督山伯爵》上,她伸長手拿在手裏。
翻開,一行行的盲文是她根本不懂的陌生符號。細細的用手撫摸過去,一點溫度都沒有。
在他的世界裏,沒有光亮,沒有色彩,可是他的笑,他念出的文字又充滿了溫暖和力量。
葉山亭,他究竟……究竟是怎樣的人?
陳曼想起他每天都來陪自己的樣子,心頭抽搐地皺眉合上書。
算了,他本來就和自己無關,趕也趕不走,現在不正好嗎?
陳曼丟開書,窗外懶洋洋的陽光正好照亮書的封麵,如他笑容般的,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