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球群島,島雲蒸大海,嵐氣接叢林,正值漁季,漁民們傍晚出海歸來,都到鬧市沿街叫賣,一輛係著五彩絲絛的牛車緩緩行來,護衛們上前沿途驅趕路邊的漁民。
“右大臣家的千金出行,閑人退避!”
右大臣乃宮中藤壺女禦的兄長,位高權重,他的千金麗姬也是一等一矜貴的小姐,百姓們不敢招惹,連忙點頭哈腰,提起魚簍子閃躲退讓,一名忍者打扮的蒙麵少女正蹲在攤子前挑選海產,見狀伸手按住竹簍。
“幹什麼?我還沒選好呢!”
那位漁民大叔邊退邊道。
“姑娘這邊挑選,可別攔了麗姬小姐的道,若是叫魚腥味染了小姐的衣袍!小人可擔當不起!”
女孩子不屑地鼻尖哼了一聲,跟著漁民走到角落的樹下。
“矯情!她姑姑藤壺女禦出行也沒見這樣大的陣仗!”
漁民笑道。
“姑娘是剛從山中修行歸來的吧?那你就不知道了,麗姬小姐看上了住在和泉的蔣氏公子,那位公子曾是大魏貴族,風雅無雙,麗姬小姐前去見他,自然是容不得自己有半分不妥的了。”
女孩聽了,噌地站了起來,丟下一把錢,背起魚簍便躍上屋簷,很快消失在街頭。
和泉楓林中,有一處雅致宅院,花步小築,書畫楹聯,回廊盤曲,清泉流觴,細竹鋪就的廳室內,燃著來自大魏的上好木樨香,蔣玉衡素袍寬大,懶懶地披在肩頭,修長手指正執起紫砂壺將泡好的明前龍井悠悠注入白瓷茶盞中,他的麵容和十五年前相比,並沒有多少變化,隻是雙目越發深邃,那份年少輕狂的不羈,已隨歲月流逝不見,隻有優雅依舊。
精心裝扮的麗姬抱著一把蕉葉琴站在蔣玉衡麵前,她衣裙上刺繡的花樣來自大魏,腰間佩戴著大魏流行的香囊,甚至還學著大魏貴女的模樣,在額間貼了梅花鈿,嬌聲細語對蔣玉衡道。
“這首《鳳求凰》,小女彈奏多次,仍舊無法得其精髓,因此又要叨饒公子賜教了。”
蔣玉衡笑了笑,抬手對她做了個請坐的姿勢,麗姬欣喜,正要在蔣玉衡身邊坐下,不妨有什麼東西從天而降,接二連三落在她的裙擺上,麗姬驚退幾步,凝神望去,花容失色,丟下琴尖叫著倉皇而逃。
蔣玉衡望著一地撲騰的魚,不由皺起眉頭,無奈地道。
“還不出來?”
橫梁上,一道身影飄搖而下,穩穩地落在蔣玉衡麵前,眼前的少女蒙著麵容,黑色的勁裝下,是身量未足的嬌小身軀,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朝著麗姬的方向翻了個白眼。
“知道叨饒,還死皮賴臉地來幹什麼?”
見蔣玉衡雙手環胸,麵帶斥責地看著她,她連忙扯下蒙麵的布巾,尚且稚嫩的笑臉恍如明月白芍,花堆雪樹。
“敏兒回來了。”
蔣玉衡愣了愣,仿佛看到了初相見的明珠。
他給她起名季敏,姓隨明珠,名字也帶有明珠的影子。初時還好,不過是個不懂事的孩童,淘氣可愛而已,可近兩年,她如雨後春筍般漸漸抽枝發芽,脫胎換骨,眉眼也越來越像明珠。
蔣玉衡歎了口氣,始終是明珠的女兒,五官氣韻皆承襲了她的模樣,若長得像姬塵,他還真不知該如何麵對。
季敏完全沒有察覺到蔣玉衡的悵然,啊了一聲,將滿地亂跳的魚捉住,在蔣玉衡麵前晃了晃,扔回背上的竹簍中。
“我帶了手信,剛從海裏捉上來的,今晚給你做魚湯喝好不好?”
蔣玉衡收回思緒,有些頭大的扶住額頭。
這丫頭雖長得像明珠,卻完全沒有遺傳到父母的才情,教她琴棋書畫皆是對牛彈琴,一念書就打瞌睡,偏生喜歡打打殺殺,到後來蔣玉衡也隻得放棄把她培養成窈窕淑女的想法,隨她跟著黃潮和張灞水飛簷走壁。
“不過和黃潮他們去山裏呆了幾個月,怎麼越發沒大沒小,你來你去,連句師傅也不會叫,我算是白養了你這麼大。”
提到稱呼,少女便不滿地撅起嘴。
“你又沒教過我什麼,叫師傅怪怪的,黃師傅和張師傅才是我的正經師傅呢!”
想了想,她雙目閃閃發光。
“不如我和他們一樣,叫你公子好不好?”
蔣玉衡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