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輕叩數下,就聽得裏麵傳來腳步聲音,待聽到內裏木門銅搭扣被輕輕拿起,李岩料想是其弟過來,便以責備的語氣輕聲道:“你現下怎麼如何拿大,究竟什麼事體,派人催我過來?”
卻聽得開門那人笑道:“林泉兄好大火氣。可是很少坐船,有些頭暈麼?”
李岩定睛一看,卻原來是漢軍水師將軍黃龍笑吟吟站在自已眼前。見他發呆,黃龍躬身一揖,又向他笑道:“林泉兄,遼東一別足有半年多,一向安好?”
忙亦躬身施禮,李岩亦笑道:“老兄怎地不在旗艦上指揮水師,卻跑到二弟這裏?可是有軍務要商議,若是如此,岩先請告退。”
“不必。原本這機密軍務不該請老兄前來,不過陛下知道老兄亦在船上後,親命人過來傳旨,我們著手之事,可請林泉兄一同參詳實施,不必隱瞞。”
李岩知道所謂“請”他一起,多半是客套之辭。想必是皇帝知道他在船隊之中,有旨意命他一起辦事。帝命既下,做臣子的自然不能抗命。
因笑道:“既然如此,弟隨著諸位一同參詳。隻是弟雖然曾在陸上做戰,海戰卻是分毫不通,若是胡言之處,諸君不要失望責怪才好。”
他們邊說邊行,早已過了艙室甬道,李岩一眼望去,隻見除了其弟李侔正在親手懸掛海圖,其餘十餘名漢軍陸軍及水師的將軍、衛尉、校尉等高級軍官環列周圍,雙手搭膝,房間之內鴉雀無聲。見自已隨著黃龍進來,其間有些軍官在遼東征戰時曾經相識,交情甚好,此時亦不過點首致意。
他心中明白,定是有什麼機密軍務交辦下來。是以各人在開航不久,還未入海,便已齊集於此,一同商議。他心中掂綴道:“莫不是陛下意欲在沿途用兵征戰?這樣雖然可收出奇不意之效,卻不免落人口實,有失天朝上國的信義仁德的形象。雖則這些不過是腐儒所見,然則國家受人崇敬和受人懷疑鄙視,在海外行事的效果可大大不同。”
卻也難怪李岩這樣的機變不拘泥之人都有這般的懷疑,中國曆朝政府,對待藩屬和海外貢國都是以仁義為先,一定要做到盡善盡美,盡量滿足對方的要求,方能顯的中國是天朝上國,不以外國的土地珍寶為念。隋煬帝曾經下令在京師數十裏內懸掛絲綢錦緞,唐朝時曾經包養所有的海外使者衣食,明朝政府船隊出海,或是海外有堪合貿易,政府都寧願賠錢,也要讓這些蠻夷交口稱頌,歡呼而去,方能顯的中華上國地大物博,中國大皇帝仁德博愛。
就是到了近代現代,中國政府仍然有這種以大撫小之舉。以不現實之態度,傾人民之財力,意圖邀好鄰國,實則霸權國家以實力說話,反而讓人敬畏不敢冒犯。以銀錢邀好這樣的舉措,不過讓人以為中國人軟弱好欺,日後更加變本加厲罷了。
李岩滿腹心事,一時間默然不語。待李侔將木圖掛好,也不同李岩說話,隻向著兄長一笑,便張口道:“依陛下聖諭所命,使團船隊過南洋境時,相機處斷,將葡萄牙並荷蘭人逐出南洋。”
他手指木圖,向諸將道:“咱們出了江口,下海之後由一路往南,至瓊州府補充停泊,然而一路由萬裏石塘過石星石塘、曾母群礁,直至巴達維亞方才停歇。陛下有命,要咱們趁著在南洋停歇的時間,與司聞曹的高大人一同起事動手,或是先將爪哇全島拿下,或是先與荷蘭人虛與委蛇,甚至借助其力,攻下馬六甲城,奪取海口。”
說到此處,李侔掃視全場,與會諸將皆已是曆經蒼海成了精的人物,如何不知道他目光所至的含意所在?
因各自點頭,俱沉聲道:“末將等絕不敢有所泄露,以致貽誤軍機。”
李侔冷哼一聲,接口道:“不是李侔我信不過大夥,實在是此事幹係甚大,委實小視不得。陛下在我臨行前,特意交待。不但是動手前要小心謹慎,不使消息走漏,就是得手之後,亦需緊守其秘,終身不得外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