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後的唐國公府門口。
地上已經被打掃的幹幹淨淨,連剛剛四散飛濺的大片血跡,也被李家下仆先鏟了兩三層土皮,又用簸箕撮了黃土,仔仔細細,一層一層地鋪平,灑水,踩實……
如此反複幾次,大門口又變得一如往初地幹淨。仿佛剛剛那場血腥廝殺,都不過是一場幻影……
除了國公府內,隱隱約約傳來的急促腳步聲,提醒著眾人,真相並非如此。
內廳正堂。
向來和風煦態的竇夫人,此刻正滿頭大汗地斥問著左右:“人呢!還沒有到麼?”
旁邊秦嬤嬤也一臉大汗,焦急搖頭:“夫人,整個江都城裏的大夫,都被人請去了!”
“怎麼就會這麼巧!偏偏趕在這個節骨眼上!”
旁邊李建成憋不住,大喝一聲:“鎮城!走!我倒要去看看到底是哪家裏被抄了家、滅了門,居然能把全城的大夫全請了去看診!”
李鎮城應了一聲,主仆二人剛要起行,就被李淵叫住:“站住!”
李建成回頭,憤憤狀看向父親:“父親!”
李淵雖臉色蒼白,神情卻很是平定。他對著李建成搖一搖頭:
“你們也不想想,有本事到我們家門前殺人的走怎麼會是普通人?既然在刀劍上下了毒,又怎麼會給我們留下機會救人?
斬草除根,再加上嫁禍他人,自己落得刀切豆腐兩麵光……
這不向來都是那人的風格麼?”
李建成聞言,看了眼床榻上雙目緊閉,臉色慘白若紙的李世民,一時隻覺遍體生寒:“就為了咱們多拿了江州一塊地,他就要絕了二鳳一條性命?”
李淵冷笑一聲:“他要的,可不是二鳳一條命……你們不也在旁邊麼?”
李淵此言一出,全廳靜寂。
半晌,李建成突然轉頭,看向李鎮城:“傳我話兒,自今日起,我李家軍全數入府中守院!”
“還有三千金甲軍。”李淵陰沉著臉:“若是拿不準對方是什麼路數,哪裏來人,便一概不能離開院裏……”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床上的李世民就睜開了眼睛,勉強一笑:“父親,大哥,多慮了——那些人隻怕未必是衝著父親來的……父親怕隻是受了元和的連累而已,”
李淵聞得兒子醒來,很是歡喜,與李建成一起上前,很是問了幾句。
守在床邊的竇夫人見兒子已然恢複了清醒,心裏倒是快慰不少,於是定了定心神,看著兒子問:“我兒的意思……此事是有人衝著你來的?可你今日並未曾與旁人有過什麼過節,除了那王世充。然而這畢竟是江都,皇帝正在往這裏來的路上。他又剛剛犯了大錯。沒有道理這個時候錯上加錯。”
李世民咳了一聲,竇夫人急忙喂了一口水,他喝了之後,才嘶啞著聲音道:“若是……若是皇帝允他如此行事……”
竇夫人沉默,李淵亦沉默。好一會兒,李建成才恨恨道:“是了。我們李家向來都是那人的眼中釘肉中刺。若是有機會能把咱們家裏男丁去了一個半個的,那人是絕對不會攔著呢!隻可惜——有主如此,大隋朝堂早已是一片敗壞!”
“你胡說些什麼!”李淵斥責大兒子一句,又麵帶不悅地看了二兒子一眼:“有些話,你不該說。好好歇歇,等著父親與你尋了名醫來!”
竇夫人看看丈夫,突然開口:“也不用遠去,如今孫思邈就在高府。隻消隻會一聲,觀音婢那孩子,必然就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