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的酒樓之中,長孫無忌本是要與另外一家貴公子見麵的。不料卻偏偏趕上了自家兄長長孫行布與幾位朋友,相約於此商議要事。
經年積怨在前,兄弟相見,自然分外眼紅。好在他們身邊人都知長孫一氏中的些許舊事,便拉著他們兩人分開,各自去座處撫慰。
長孫行布倒還好——說到底他如今正春風得意,哪裏怕這小四弟?隻說了幾句話就擱下不論。
隻有長孫無忌到底年輕氣盛,加上聽聞長孫行布如今與楊諒越發親近,自然火冒三丈大罵長兄不忠不孝不仁不悌。
這樣的言語,好巧不巧,便落入了旁邊帳房,太子左千牛備身柴紹的耳中。
柴紹當時是受太子之命,前來這家原本屬於太子妃韋氏的產業辦些瑣事。誰想卻意外聽到了帳房隔壁雅座內,長孫無忌與諸人的抱怨。
這話兒擱在別人耳朵裏聽著倒也還好。可擱在柴紹耳中卻大為不同——因為兄長之事,正是他柴府一家最大的心病。
钜鹿郡公柴慎與夫人一生和睦恩愛,富貴閑散,實在是沒有什麼不足。唯獨有一樁憾事,便是柴夫人因身體之故,先後兩次小產。最終到了第三次上拚盡全力,險些丟了一條性命,才得了柴紹一子。
因此,夫妻二人總覺對不住柴紹——在他們看來,沒能給柴紹多添些兄弟姐妹相助相親,就是為人父母最大的愧疚。
也正因如此,柴紹自小便異常豔羨其他貴家中兄弟姐妹親厚友愛的情形,隻是從來不在父母前提及。加上少友少親,他自己也少言少語,長久無法傾吐,這竟成了他一塊心病。
是以,當他聽聞長孫無忌抱怨長兄失德時,已是火冒三丈。再加上他耳力極佳,又聽出當時長孫無忌所在房中似有女子調笑聲,於是認定長孫無忌就是個浪蕩無能的世家小子。加上因職之故與長孫行布算得臉熟,幾層因果交迭,便衝到長孫無忌所在雅座中找長孫無忌計較。
——因為柴府向與外界少來往,柴紹並不知長孫一族內事。加上對長孫無忌成見在先,自然就往死裏數落長孫無忌。
於是先說長孫無忌高聲喧嘩失分寸,又責他身為勳爵之後竟公然攜伎戶女子飲酒作樂,大失體統。說到氣處,甚至要拿他去官辦。
長孫無忌眼見這人莫名其妙衝進來找麻煩,還專挑自己傷口戳刀,明裏暗裏數落自己是個不知珍惜長兄的浪蕩子,登時大怒,跳起來便要與柴紹計較。
好在左右勸止,柴紹又顧及酒肆是太子妃韋氏家的產業不可造次,就改約長孫無忌於一日後相約校場比武,以武證名。
“你哥哥竟曾與柴紹比武?”
鮮於氏失聲駭道:“不可能!柴家將門,柴紹更是因武力超群才得了執千牛刀*的這份封職。你哥哥雖也精於武藝可卻絕非他的對手啊!
他怎麼就贏了呢?”(注:千牛刀,語出莊子,是皇帝隨身防備用的一種刀俱。千牛備身需執千牛刀,所以才說執千牛刀。)
鮮於氏之所以沒說甥兒輸,是因為這件事早已發生,但她卻從未見過甥兒受傷甚至是沮喪。顯然,必是贏得可能大了。
高氏初時也錯愕非常。不過很快她便明白了個中道理:“看來,輔機又使了什麼招數,巧計勝人的罷?而且……”
她想想先前女兒的話,才帶著一絲不確定道:“而且這計,與元和那孩子也有關係,是嗎?”
長孫慈點頭笑了笑:“正是。
哥哥當時盛怒之下,又在眾人前被羞辱,自然不肯輸了陣,一口應下理所應當。不過後來他冷靜一想,也知道自己是贏不了柴紹的。於是便補了兩個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