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著他這樣自己點了頭又搖頭,搖了頭又點頭的,高氏妯娌也不免覺得可笑,於是你望望我,我看看你,齊齊拿著絹帕兒掩了下唇笑了聲。
然後,高氏才淺淺低低道:“你要是不想讓你舅舅帶著阿勉兄弟兩個老往宮裏跑……那除非你當了這皇帝,去改了這宮中的規製——否則呢,他們倆就算不做筆墨管事,不任這校書夫子,也得做些兒別的……”
原本是輕輕笑笑的一句笑語,但高氏在說到後麵一句時,聲音便籠上了一層淡淡的悲涼之意——這也讓原本覺得有些羞澀的李世民,正了臉色。
“昏君無道,竟然讓官員以自家下使充為宮中行走……這是宮中亂象將啟之兆。元和今天來,就是因為聽說舅舅為了保住家裏安寧,不教那楊諒夫人入得高府之門,就設法進宮,想替那楊諒夫人謀個差事做……若果如此,那阿慈妹妹就更不能再留在宮中了——那是個禍端啊!”
他最後一句話,說得意味深長,但眉間的深沉意味,卻並不曾壓了他目底的明亮光芒。這讓高氏妯娌見了,心中也是一寬。
尤其是鮮於氏,更是點頭不止:“沒錯,你舅舅往宮裏去了兩趟了,可那昏君卻始終沒吐了口——想來,他就是要看看你舅舅的真心,到底是不是真的不想與楊諒沆瀣一氣。所以這時候,若是阿慈能抽了機會出來,倒也是樁好事。”
高氏也歎口氣,慢慢坐下:“如今中宮雖然還有蕭皇後,但眼見著已是救不得了。之前齊王之事,又等於斷了蕭皇後一條左臂。好在左臂雖斷,右臂與雙腿仍存。但正因如此,她行動起來,必然比之前更加多幾分謹慎不可。再把那楊諒夫人弄入宮中……眼見得這宮中就是要成了修羅場的。阿慈擱在宮中……嫂嫂,我也的確是不放心。”
高氏這番心思,其實鮮於氏也是早就知道,隻奈何高士廉是個閑散官員,並無權勢,能保得住家中一點兒生存便是不易,否則也不必長孫慈母子三人受了這般大的委屈,卻連說都不能說一句……
思及此,她便看向李世民:“元和,高姨母若是求你……”
“高姨母不必求。”李世民淡淡一笑:“元和早就說過,阿慈的事,輔機的事,高姨母的事,便是我的事。所以這一次,我且不論父親母親的態度,隻說元和,是必然要相助到底的。不過有一樁事,卻需得姨母心中有數。”
“何事?”
“元和不想讓阿慈以為,元和是在趁人之危。但阿慈也的確該明白,若想保住姨母三人的安危,還有高府上下安危,唐國公府就必須出手——事實上,無論是父親還是母親,姨母與舅母應該明白,他們都很樂於出手。隻是……”
李世民看了看兩人,再低聲道:
“隻是他們缺一個理由——一個合情合理,應當應份的理由。”
說完這句話,李世民也不等她們笑出聲來,便求見花蕊。
與高氏不同,鮮於氏是第一個回過神來的。當她看著李世民紅若胭脂的臉時,忍不住抿嘴想笑。但最終,她還是忍了下來,向後麵招一招手,命左右帶花蕊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