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後,宮門外。
一輛青漆單駕馬車,靜靜地在路邊停著。在一片來來往往標著家徽的各色車駕中,格外不起眼。
“楊夫人!”馬車邊,一個身著朱衣,體態豐腴,膚色白膩的貴夫人笑吟吟地走過,向著遠處一駕碧頂朱漆的馬車中殷切地打著招呼,腳下也是一溜兒地小碎步:“唉呀!想不到楊夫人竟然也得了皇後娘娘之命,入得宮中參與此事……妾身便說麼!若說如今朝中還有人配得上為各位皇子們掌眼選妃的,可不就是夫人您麼!”
她打招呼的對象,正是今日奉命入宮的楊諒夫人。
隻見一位身著青衣,麵容清瘦的紫衣貴婦,由兩名侍婢攙扶著,緩緩走出馬車來。
她一出現,周圍諸輛早已停靠等候多時的馬車,立時走出不少身著宮裝的貴婦來,就站在馬車邊上,向著楊夫人或含笑點頭,或福身示意。
楊夫人也不一一回禮,隻簡單地勾了勾下頜,便踩著兩名小侍兒捧來的腳凳,一步一步下了馬車,理一理裙裾,向著宮門緩步而行。
一邊走,她還一邊與左右前來示好的貴婦人們互道妝安——隻是,她卻完全忽視了那第一個奔到她馬車邊,向著她討好示美的朱衣貴夫人。
朱衣貴夫人尷尬地站在原地看著她離開,一張白嫩如湯圓的臉憋得鐵青,卻也還是掛著笑,直到楊夫人在眾家貴婦的簇擁下入了宮門,才惡狠狠地翻個白眼,咬咬碎一口銀牙:“什麼東西!帶著你那些下賤腿子,死得越遠越好去!”
旁邊小侍婢一眨眼,巧笑倩兮地安撫:“夫人,別動氣。這些人,可不值得!”接著,她將朱唇湊到貴夫人耳邊,微微頜動幾下,立時便換得貴夫人挑眉揚唇,換上一臉喜色:
“當真?”
“婢子聽得千真萬確!做不了假!”小侍婢掩著朱唇,小聲笑道:“所以,夫人,您還跟個將死之人置什麼氣呀?”
貴夫人臉上帶笑,手上卻暗中使了把勁,攥了攥小婢女的手腕:“小聲些!仔細教人聽了去!到時候,我都沒命救你!”
“是是是!婢子隻顧著替夫人開心,竟全失了智!還是夫人心疼婢子!”小侍婢猛地聽到這一句時也一驚,不過很快便換上一臉放鬆神色,繼續諂媚微笑。
貴夫人心滿意足,又念念叨叨地說了幾句“不枉疼你一場”之類的場麵話兒,得意洋洋地帶著她往宮裏去了。
不過與之前不同,在這次入宮時,她卻是有意與那楊夫人拉開距離。倒像是……
有意避了與楊夫人親近的嫌疑。
………………
片刻後,宮門外就隻剩下那輛青漆單駕小馬車。孤零零的,形單影隻。
宮門侍衛看著那馬車,不免眼中露出一些同情與揣測。正想著與旁邊的兄弟議論兩句,想打聽打聽,這到底是哪家的貴夫人時,卻見一個作宮中內侍打扮的白麵少年匆匆從角門中亮了腰牌奔出,直向小馬車走去。
到了馬車邊,小內侍揚聲道:“夫人,咱家受了宮中娘娘的話兒,特來傳話與夫人——既然夫人身體不康健,那也不必入宮受此勞煩。便直接回轉家中養病,未來時日將長,有的是機會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