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婦兒被人打了,怎麼辦?
——打回去。
——打她的人,是自己惹不得的人物,怎麼辦?
——那就讓這個人物,變得人人都能惹。
是的,李世民的想法,便是這麼簡單。他不似自己的大哥李建成,自小兒跟著父親李淵養大的那個李家大公子,將來是要繼承家業的——無論是誰怎麼看,至少在此時,此事,此刻,李家上下的人心裏,這件事是不容更改的。
所以他不會因此而像自己的大哥那樣,受父親的教誨,學到一些朝堂之上的陰謀晦略。
但他到底是李家人。是唐國公府的人。
既然是唐國公府的人,自然就免不了要跟那些在普通人眼裏,他們根本沒辦法懟上的人,去懟上;也必須要跟那些權勢滔天的人物,去比一比,誰的權勢更滔天。
事實上,這也是做為望族之中排不到前五十的新興家族,要盡快崛起的唯一大路。
拚,或者棄。就隻有這兩種選擇,沒有第三種選擇。也正因此,即便不是繼承者的李世民,也按著父親的要求,多少學了些兵法權術。
為的就是保住自己的性命,以便在日後鬥爭之時,不至於讓自己成了拖累整個家族的那條大後腿。
在這一點上,李世民與自己父兄的想法,是高度一致的:在他看來,既然生在李府門內,他便沒了像別的孩子那般撒嬌任性,耍賴憊懶的本錢——隴西李氏,無數代祖宗鐵血手段拿下的東西,不是讓他來撒嬌任性的本錢。
李府就好像一座金山,李世民眼裏,所有的子孫從這金山裏挖出金子的目的,都隻是有朝一日,將這金子十倍百倍地再進行歸還——
而這有朝一日,多半便是他們這些李氏子孫死亡之日。
這個事情很重要。至少在李世民看來,比很多事情都重要。因為金山是死的,隻用不還,早晚會有用光的一天。唯有進有出,流動交迭,金山才會能永遠是金山。而一出百進,則金山將會越發光大,子孫們,自然也就越發地無憂了。
這個道理,李世民自小兒便知。所以在他眼裏,一切可以利用的東西,都被他歸在了這座金山之中。
比如說……
當朝太子,楊昭。
………………
就在長孫慈與花蕊感慨萬分之時,東宮之中,也有兩人對坐愁飲。
李世民將杯中之酒一傾而盡,紅著雙眼,看向麵前體態福腴,甚至顯得略微臃腫的太子,楊昭。
正如朝中內外皆知的那樣,這位太子殿下,其實是個非常老成持重的人。而這一點,似乎也體現在了他雖然極力掩飾,卻依然隱約可見的衰白發根上。
是的,太子殿下如今雖然年正青蔥,卻已然有了老衰之相——這一點,每個人都知道,但每個人也都努力裝成不知道。
因為太子殿下自己也想當成不知道——就像不知道自己跟父皇站在一起時,常常會讓人產生一種錯覺,以為這位太子殿下並非太子,而是皇帝的兄長,甚至是皇叔伯一輩的人物。
思及那些言論聲,李世民垂下眼睛,不動聲色地歎口氣,並對自己的決定,產生了一絲遲疑:
眾所周知,這位太子殿下,可不是很得皇帝的喜愛呢……
“元和,你來找我,有什麼事麼?”楊昭的聲音如他的人一樣溫厚而沉穩,仿佛一位長者般,打斷了李世民的沉思。
李世民抬頭,一怔,對著楊昭露齒一笑:“殿下,元和入宮,是有樁事,想告訴您。”
“叫我表哥。”楊昭耐心地重複著,仿佛麵前坐著的不是一個英氣勃發的少年,而是一個頑劣天真的孩童:“從小到大,其他人都聽我的話,就你不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