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進府門,柳皓令留在柳府的貼身侍衛青霜就到柳皓令的身邊說:“小姐已經在您屋裏等一個多時辰。”
柳皓令挑了下眉,嗯了一聲就往曾經住的西廂走去。
景色依舊,一草一木都沒有變化。又值夏季,正是他七年前離開的時節,恍然間倒像是他從未離開過,而那個侍女一樣的柳碧玉也像從前一樣在他的房裏等著他,這樣的想法讓柳皓令不自覺牽起嘴角。
“大少爺。”忘秋倚門站著看到柳皓令立刻站直身子俯首請安。因為慌張,聲音不免有些尖銳。
柳皓令蹙眉瞟了一眼越發成熟的忘秋,說:“嗯,你先下去吧。”便徑直走進屋子。
聽忘秋聲音,柳碧玉就立刻起身,這是下意識的習慣,然後聲音低沉說了聲:“少爺。”
一切都沒有變,這個屋子的布置,看出來每日都有人打掃,但仍有些慘淡。床上換了新被,顏色質地花色卻又幾乎同以前一樣。燈光氤氳,連空氣中的熏香都是記憶中過於撩人的沉香。還有不似早晨見到的高貴嫵媚的柳大小姐,變回唯唯諾諾單薄慘白的柳碧玉。當然還有褪去了溫文儒雅沉穩謙和變回了曾經頑劣刁鑽偏激傲慢的柳皓令。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沒變,卻也似乎變了什麼。
已是亥時,主院已經將賓客送走雖仍燈火通明也悄然無聲。西廂柳皓令的臥房仍燭火闌珊,正值盛夏微風帶著青草的香氣飄進窗口。
屋內圓桌旁柳碧玉手放在金算盤上,一隻纖纖玉指輕輕撥弄著金算珠,聲音沉悶不似檀木算盤或是玉算盤幹淨清脆。纖細手挽上用紅線穿過的黑珍珠在金算盤和燭光的映襯下黑的格外妖嬈晶瑩。
另一隻手翻動賬本。目光在賬本和算盤之間轉動,並沒有多看柳皓令一眼。
柳皓令拄著手肘,歪著頭,帶著玩味的目光看著她。
此刻柳碧玉身穿深綠色束腰長裙,袖子寬大直至手腕處,金絲鑲邊。不似上午的裸露,現在她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頭上隻帶著一個玉簪子將長發綰在腦後。若不看她的臉,還以為是三十多歲的婦人,甚是老氣。
柳皓令被拉到春滿樓,雖然隻是喝了酒就回來,並未參加之後的玩樂,但春滿樓這種妓院的酒中都會摻雜著些許催情的藥。往日柳皓令也就無念無想洗澡之後就睡了,隻是今日見柳碧玉如此嚴防死守,倒有些燥熱。
“永興十二年,煙雨茶莊盈利七千萬兩,五百斤的宮廷秘茶送到西域,錢清國克查氏收購一百萬兩黃金。柳氏綢緞盈利三千萬兩...”聲音溫沉卷著些許墨香,帶著些許溫潤。應和著算盤敲擊的聲響,淡而不涼。
“尉遲家沒剩人了?”柳皓令打斷她,聲音帶著些許慵懶漠不關心。
“還有個小姐,現在應該在春滿樓。其他的不是死了也都離開玉城。”柳碧玉轉頭看柳皓令,聲音仍是冷淡。
“哦。都說你做的很好,真收拾的不錯。”柳皓令提了下唇角,不知是真的稱讚還是譏諷。柳碧玉權當是隨口的奉承,自從柳皓令回來她已經見識了柳皓令的長袖善舞,偏偏這樣的他卻自有一種令人信服的穩重,讓他並不顯得嘩眾取寵。就像現在他身上衣衫半解,目光迷離,縱是有百般邪魅千般誘惑,也散發著旁人勿進的冷淡高貴氣息。
聽了柳碧玉整整一個多時辰的“柳家彙報”,柳皓令不耐煩的伸手問她“你的禮物呢?清風說你並未給他。”
柳碧玉從身側的凳子上拿出一個藍色綢緞的細長盒子遞到柳皓令手中。
柳皓令打開盒子,裏麵裝著一個以墨玉作扇骨的扇子。拿在手中清涼細膩漆黑如墨。“和田?”柳皓令問,手把玩著扇子。
“是,二娘送的。”柳碧玉答道,眼睛並未看他。二娘琴蓮是柳皓揚的娘親,年紀比柳碧玉隻大五歲,活潑俏皮,外人看了仍像十五歲的小姑娘
“怎未畫扇麵?”柳皓令問。
其實白色扇麵和深黑墨玉已是絕配,他已甚喜,況他的扇子往往素白,若再畫上扇麵不免顯得累贅。隻是柳皓令偏偏見不得她一派成竹在心,像是完全知道他的喜好,明明他們分開了整整七年。
“並未見到合適的畫家變也不舍隨意汙了扇麵。”柳碧玉並未想到他會這麼問,隻能隨意找個借口搪塞,能畫扇麵的畫手何其多,隻是他千般計較萬般挑剔,索性不畫,也對得起這千金難求的和田墨玉。況且他自小自視清高,一身綾羅綢緞偏偏嫌銅臭市儈,今日又見他手持白折扇,心下便知他看似變了許多,實則分毫未變。況且柳家少爺要風得風又怎可能有所改變,不過是斂了些性子罷了。
“既然如此,那你來畫可好?記得你同季賢夫子學過。”季賢是當今宮廷第一畫師,畫中聖手。
說著便將扇子塞到柳碧玉手中,側首看她,嘴角毫不收斂掛著惡劣的笑。像極了小時候。
“碧玉畫工拙劣,配不得這扇。”她終於抬眼看著這個已經長大的男孩,褪去頑劣青澀,已然沉穩大氣,運籌帷幄,她不懂他又何必執著為難她。明明他知道她不不是曲華派來監視他,亦或是搶奪他財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