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而易見?既然屍體帶回來了,自然驗屍是有的。可是,這個顯而易見我倒是很願意洗耳恭聽呐。”王局沒擺出老者的高姿態,剛才聽林寬說話,還是默不作聲,中間抽了整一盒煙,喝了整一壺茶,卻都沒去打斷。但是跟天艮,話裏行間,卻沒給他絲毫蒙混過關的空隙。
“我在醫院裏聽見從救護車上下來的醫務人員告訴林叔說,林力是交通事故搶救無效。而且,如果盡量把當時的場麵不渲染的描述一下的話,”天艮頓了頓,
“有什麼說什麼吧。說白話。”王局放下酒瓶,又點了支煙。
“當時擔架抬進醫院的時候,擔架頭部偏下,林力頸動脈破裂,擔架不是染紅了血,而是連帶著周圍的救護人員也都被噴滿了血跡。說實話,抬著擔架的幾個人,看著都瘮人。”天艮語氣沒有抑揚。
“你這也夠渲染了,所以呢?”王局每個字都聽得清楚。
“所以,如果先假設是林寬的摩托撞得,他在這怎麼說的我不知道。既然兩個人都打完了擂台,林寬又是敗者,看身上跌打摔傷隨處可見。”順著天艮的話,兩個人又一起瞟了眼林寬,的確盡管換過衣服,臉上也洗過了,可運動服隻是拉在胸口,鎖骨下麵青一塊紫一塊還帶著血跡斑斑的傷口,已經一目了然了。
“你別瞎說,”林寬剛剛開口,
“你先閉嘴。”兩個人衝著林寬異口同聲接近命令的口吻。
“想靠一輛摩托,看見人來了,臨時踩油門衝上去,讓對方內髒無損,直擊頭部,還要快準狠。也並不是沒有可能。”天艮沒有血色的臉上,嘴裏的林寬似乎不是昔日的兄弟了。
“什麼可能?”王局跟著天艮的引導問了下去。
“算上發動引擎加速的時間,為了達到足夠撞倒撞飛人體的速度,我們設它是60碼。那麼,要從靜止達到這個速度,平地需要至少27米。但還有一個條件就是,啟動後需要在林力來不及閃開的時間內撞擊。林力的反應速度不會比普通人的3秒鍾慢了。那麼,林寬的摩托要高於林力頭頂至少五米以上,距離才能縮短,而隻擊其頭部,有需要形成一個45度的衝擊角。所以,如果林寬剛剛坦白的是,他一賭氣就把林力撞飛了。王局可以判斷下,林寬的話,有沒有可信度了。”天艮一口氣下來的數據有些多,朝沙發前的茶幾上掃了眼,王局便早已準備了紙和筆。
“大概的內容我是記下了,把你詳細的數據根據也給我的話,倒是方便調查,能幫你的林寬早點洗清他自認的罪行。”說著,王局把紙和筆推給了天艮。
“天艮,是不是林寬的摩托,這個很可能真想你說的,顯而易見。但,你也別忘了,沾了血跡的摩托,是大家最能接受的犯人。畢竟,誰會沒事兒往血泊上開呢。比起這個,”王局故意拉長了語調,卡了卡煙灰,又繼續道,
“你們的朋友祝潔可是今天最大的受益人。受恩惠於屍體的換腎者咱們渤廣每年下來都不足兩位數。其中一個原因,聽說是中間取腎供腎的時間太短,如果沒準備的情況下,很難這麼輕鬆簡單的受益吧。你不跟我說說,你們準備了多久,又準備了什麼?”王局這次跳躍了話題。
“王局,不瞞你說,我們跟祝潔一起準備了整整14周,到今天為止快100天了。從去年寒衣節,祝潔確診雙腎衰竭,卻再次回到學校那天開始,我們就默默著手準備了。萬一,其實真正的概率比萬一還要小。萬一有機會了,一定要抓住這個活下去的機會。這恐怕不是王局想聽的準備工作吧。但隻有生死一線的人,才會體會到這份準備的真摯和辛苦。這不是敷衍,是實話。”的確,天艮字字句句沒有謊言。
從去年11月8日立冬那天起,天艮就跟林寬,甚至那時候還有夏雨在一起商量著跟祝潔一起“準備”了。
“天艮,你知道,我想問的是。既然你們準備了100天,我不說蓄謀。找到了同型的腎源不易,你們的動機可是不小呢。”王局臉上失了笑容,臉色可並不好看。
“王局,如果說是殺害林力的動機,那還是得從證據開始吧。就像剛才您也否定過,林力,摩托肇事,之前敗給林力,心裏不忿,也算一種動機吧。”天艮沒被王局的灼灼逼人的氣勢壓倒,言語依然冷靜,但也對答裏多了份犀利。
“否定?年輕人,看到證據之前,我可沒有否定過任何人,任何事。”王局在玻璃的煙灰缸裏狠狠按下掐滅了煙頭。
“咱們,來日方長。”王局又恢複了滿臉的笑容站起身來,把兩個人送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