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好像散開了。
狗卷棘迷迷糊糊時, 唇角又微潤的涼意,剛一流進嘴裏,就迅速緩解了牙舌之間的幹燥難耐, 他迫不及待的吞咽著,幹到疼痛的嗓子裏被這星點的濕潤慰藉, 讓狗卷棘的神誌又清晰了些。
他恍惚中聽見了耳熟的聲音。
“不行。”
微啞清冷, 是狗卷棘在熟悉不過的。
——百鬼丸。
百鬼丸在他身邊。
狗卷棘立刻掙紮著想要清醒過來, 身上卻仿佛壓上了千斤重的擔子, 四肢僵硬麻木,根本無法動彈。
眼皮也像是被膠水黏住,隻能徒勞的顫抖幾下。
身邊的聲音還在繼續。
“你需要去, 這是你的使命, 醍醐不能沒有你。”
“不會。”
“……”
“這個國家似乎要犧牲了。”
“……”
“感覺怎麼樣?”
“我隻是拿回了屬於我的東西。”
他們在交談。
狗卷棘心裏怒火因著對話層層上湧, 快要灼燒幹他的理智, 他想要睜開眼睛,想要將再一次對百鬼丸說出這些話的人揍穿地心。
可他一動都動不了。
與真人的戰鬥, 對他的消耗實在是太大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殺死真人的。
意識消失之前,地動山搖,隻聽到多寶丸痛苦的嘶鳴:“你這個罪人——”
他似乎說話了,在暈倒之前,狗卷棘回憶著,在陷入黑暗之前,他似乎說了什麼。
什麼呢……
瞎子老頭陷入了沉默。
百鬼丸低著頭,指尖又沾了些破碗裏的水珠,細細塗抹在狗卷棘幹燥蒼白的唇瓣上,將它濕潤, 又眼睜睜看著幹燥。
他第一次這麼清晰的看見他的棘,視線從散亂發絲一點點遊弋,輕飄飄的舔舐過淺色的睫毛,之後停留在了唇角詭秘的咒紋上,頓住不動了。
瞎老頭轉過臉,‘看著’地上生死不明的多寶丸,又歎氣。
“孩子。”瞎老頭的耳邊似乎能聽到百姓的哀鳴,能聽到這個國家破碎的聲音。
這個國家曾經是最富饒的,隻可惜這個國家的富饒強大,建立在一個孩子的痛苦之上。
這個世界或許不再需要魔神來扶持,魔神被斬殺,但這個國家在滅亡之前,需要一個掌權者。
在他看來,恢複正常的百鬼丸是最合適的。
“換一種思路想一想。”瞎子老頭忍不住再勸,他知道,百鬼丸或許對這個國家充滿了仇恨,在這個國家裏承擔了難以忍受的痛苦,很少有人能夠不憎恨這個國家,為這個國家貪婪的國主,自私的親人,索求無度的百姓,瞎老頭完全能理解百鬼丸的不甘願:“你成為了這個國家的國主,這些曾經的人不都是要聽從你的命令去做事嗎?”
百鬼丸表情不變,他再一次用水滴濕潤了狗卷棘的唇,搖了搖頭:“無所謂。”
百鬼丸無所謂這個國家的結局,無論是覆滅又或者是再次強盛,也無所謂這個國家未來的領導者會是誰,這些與百鬼丸全部無關。
他找回了自己的身體,拿回了屬於自己的東西之後,便於這個國家,這些人,這片土地再無瓜葛。
未來不應該再在這些裏糾葛,他可以去擁抱棘,去看看棘的朋友,和棘牽手去任何地方。
這個國家,這片土地,早已經困不住百鬼丸了。
而且。
百鬼丸唇角微彎,想起狗卷棘昏迷前的嘟嘟囔囔。
‘滾你媽的罪人。’
‘和你的狗逼國家生死共沉淪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