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嵐,你要倪家碼頭的地產原件做什麼?”從震驚和困惑中回過神來以後,裴禦放軟了調子,小心翼翼的問杜嵐鳳道:“你不是一向不喜歡摻和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嗎?”
說實話,若是杜嵐鳳想要,他把自己的命給了她都沒關係……可是倪家的地產原件……
不是他不願意給,而是他不能給。
就像是古時的將軍,你要他褪下戰袍與你浪跡天涯他能做到,可你要他江山為聘,娶你為妻……麵對著這片並不屬於他的江山,他要如何下聘?
盡管這江山是將軍戎馬一生打下來的,可是這江山卻從不屬於將軍,盡管那三份兒地產原件是他費盡千辛萬苦偷回來的,可那三份兒地產原件,從來不屬於他。
對麵的杜嵐鳳眼眉如畫,一雙細長的丹鳳眼猶如一汪深不見底的寂靜的潭,美的驚人,卻讓人在對上她那雙美目的時候,心底不知為何,總覺得空蕩蕩的。
“我要你把倪家碼頭的那三份兒地產原件拿給我,在今晚七點以前。”杜嵐鳳沉著一雙漆黑的眸子,把剛剛的話,又說了一遍。
“嵐嵐……”裴禦沒想到杜嵐鳳對那三份兒地產原件那麼的執著,他長歎出一口氣,本想問問杜嵐鳳要倪家的地產原件到底是想幹什麼,然後再做打算,可是還未開口,就被杜嵐鳳打斷了。
“裴禦,這是你欠我的。”杜嵐鳳的聲音,很難說清蘊著什麼感情,裴禦隻覺得,她說這句話的語氣,比平時清冷了許多,盡管,她平時跟他說話的語氣,已經足夠清冷了。
裴禦的心,驟然的痛了一下,其實,這麼多年以來,他已經很少會感覺到心痛了……倒不是說日子過得多順心,上天有多眷顧,隻是每次一想到杜嵐鳳,每次一想到過去,他的心總是要痛一痛,而他幾乎每天,每時,每刻都會想起杜嵐鳳,想起他們永遠也回不去的曾經……於是,一顆整顆心髒,就這麼痛著,一直痛著……痛久了,也就麻木了,麻木了,再也感覺不到痛苦了,感覺不到,他便能瀟灑的將它們全都遺忘在角落裏……
可是如今,這許久都不曾感覺到的心痛又來了,直到這一刻,他才突然明白,原來疼痛是遺忘不了的,你可以對它視而不見,可它卻不肯憑空消失——它隻會躲起來,藏在某個你看不到的地方,蓄勢待發……
你以為它消失了,不見了,可實際上,它不過是在偷光養晦,慢慢積累,等積攢到一定的程度以後,再突然出現,給你致命一擊……
“裴禦。”這是杜嵐鳳這段時間以來,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自從他順利升職從秦慕澤手裏接管過糜色以後,她一直不痛不癢,冷冰冰的喚他一句“裴老板”,他聽慣了她耐著性子喊出來的一句“裴老板”以後,突然再聽她連名帶姓的喚自己一句“裴禦”,一時之間,竟有幾分恍惚。
“這是你欠我的。”對麵的美人兒對沙場回來的將軍淒然一笑,朱唇輕啟,柔聲細語吐露出的,再不是纏綿悱惻的情話,和永遠也說不完的傾慕與愛意,而是滿腔的怨恨:“當年,你欠下二十萬的賭債,債主揚言如果三天之內你沒有把錢還清,就把你的手剁了……最後,你是把我押給了糜色,然後拿著糜色給你的五萬作為底錢,去賭場撈了一筆,這才保住你的一雙偷天換日的巧手。”
有些事情,裴禦以為隻要他不提,她也不提,終有一天,他們會把它淡忘掉……可是直到這一刻,他才終於明白,原來有些傷痕,早就已經深刻於心,時光再長,也無法將它磨滅掉。
“這是你欠我的。”對麵的杜嵐鳳突然笑了,她顰著眉,目光憂傷的看向他,微笑的模樣,一如當年般美好:“你得還。”
將軍在窮途潦倒之際,賣了結發之妻,然後赴京趕考,一舉成了武狀元,自此馬革裹屍,血戰沙場,打下江山無數……戰功赫赫,萬人敬仰。
愛妻自此淪為娼|妓,獻唱賣藝,博得眾人歡笑,卑微至極,受盡欺淩無數。
“嵐嵐……不是你想的那樣的。”將軍想要解釋:“當時糜色的那個王八蛋騙了我!他明明說了,隻要我在三天內,拿十萬回來給他,就能把你贖回來……而且……”
“夠了!”他想解釋,可她並不想聽。
這些解釋,她其實已經聽過無數遍了……聽完以後,她悲哀的發現,自己的心痛,分毫未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