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把你急的!”陌南秧從桌子上的果盤裏摘下一顆葡萄,塞到了秦澤西的嘴巴裏,取笑他道:“現在知道迫不及待了……當初是誰死活不肯去倫敦做檢查的?還說人家蘇醫生是個大騙子!”
她確實不是騙子,可她也確實治不好我……牙齒咬破葡萄,甜美的汁液在口腔溢開,秦澤西吞咽下這份甘美:甜,真甜。
可再甜,卻也甜不到他的心裏去,盡管這顆葡萄是他的心上人喂給他的。
“她就是個大騙子!”秦澤西雙手抱肩,表情囂張而不可一世:“說什麼治愈率隻有百分之四十,讓我們做好手術失敗的準備,還說什麼死亡率跟成功率是一樣高的……結果呢?什麼事兒也沒有,輕輕鬆鬆就治好了,她不是大騙子是什麼?就會嚇唬我們。”
“你得了吧!”麵對秦澤西的胡攪蠻纏,陌南秧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笑罵道:“人家蘇醫生那叫謙虛,哪兒像你一樣啊,沒有把握也得說成有把握了。”
“那是因為我本來就很有把握!”秦澤西不高興了,據理力爭的為自己申辯道:“我秦澤西什麼時候做過沒有把握的事兒?”
聞言,陌南秧的眼底染上了幾分意味深長的笑,她微微向後傾斜著身子,饒有興致的垂眸看向秦澤西,勾唇道:“聽你這麼說……你對治腿的事兒,也很有把握咯?”
那一刻,秦澤西的心,突然梗塞了一下。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他現在最不想聽到的,就是有關他雙腿的任何事,可天殺的,陌南秧現在最想跟他談的,也是有關他雙腿的事兒!
老天,你就不能放我一馬,讓我稍微休息一會兒嗎?秦澤西無聲的質問著。
“怎麼了?”沉浸在喜悅裏的陌南秧終於察覺到了秦澤西的異樣,她蹲下了身子,半跪在秦澤西旁邊兒,扶著他的膝蓋滿目關切的問道:“哪裏不舒服嗎?”
秦澤西慌忙回神,將微笑的麵具重新戴上,真心的說著最違心的謊言:“沒事兒,不用擔心……隻是稍稍走了下神。”
“你會好起來的。”陌南秧還以為他是在為即將到來的手術擔憂,於是她握住了秦澤西的手,柔聲安慰他道:“珊珊都好了,你還有什麼理由不好?”
本該讓他穩下心神的寬慰此刻卻像是一把鋒利的劍,狠狠的,毫不留情的刺進了他的心裏:是啊,林語珊都好了,他還有什麼理由不好?
他也很想揪住上帝衣角,好好的問問他:林語珊都好了,他憑什麼不能好?
也許這樣說有些不合適,可是……可是他和林語珊明明是同時出的事,林語珊比傷的還嚴重,如今林語珊痊愈了,他卻隻能做一個永遠都站不起來的殘疾人!
“你現在什麼都不需要想。”陌南秧伸出手來,輕撫著秦澤西俊美的側臉,柔聲笑道:“你隻需要老老實實的呆著,乖乖的配合蘇醫生……蘇醫生一定會把你治好的!”
蘇醫生一定會把你治好的……這句話她從進門開始,到現在已經說了不下三遍了……重複這麼多遍,真不知道她是在寬慰自己,還是在寬慰他。
她應該也很緊張吧?凝著陌南秧晶瑩透徹,宛若冬日初雪的眸子,秦澤西在心裏苦苦的笑了一下:這一年來,雖然她不說,可是他知道,自己的腿和林語珊,一直都是她的心病,她至今都在為此愧疚著……
如今,林語珊已經醒了,積壓於她心底的巨石,終於卸下了一半……可這另一半,卻永遠也卸不了了。
不過沒關係……卸不下來的話,那就把它敲碎好了,等它支離破碎了,自然也就下來了。
“蘇醫生一定會把我治好的。”秦澤西伸手揉了揉陌南秧烏黑柔順的發,細長的鳳眼,彎成了溫柔的月牙:“我也一定會配合她的,別擔心……珊珊已經好了,我也會好起來的。”
這是他這輩子說過的,最為溫柔,同時也最為悲傷的謊言。
待陌南秧離開以後,秦澤西滑動著輪椅來倪家東樓的地下室,地下室裏,他最為信任的手下,王助理正站在漆黑的倉庫門口等他。
“咯吱咯吱咯吱……”輪椅滑動的聲音在悠遠陰暗的走廊裏回蕩,那惱人的聲音,似乎在嘲笑他。
吵什麼吵……反正你最後也是要跟我一起下地獄的……秦澤西冷哼了一聲,加快了輪椅滑動的速度。
幾分鍾後,他終於來到了目的地,他到時,王助理和其他正在搬運“貨物”的手下已經恭候多時。
“都安排好了嗎?”秦澤西問,聲音清冷淡漠,聽不出他此刻是什麼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