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旻回頭就是一個耳光刮了上去, 臉色因為疼痛和怒火而扭曲著,大叫道:“我看你是想害我下地獄!畜生!別攔著我,我要自首啊!!”
有機靈的仆人眼看段老爺情況不對, 快跑著去找夫人蔡氏,想要她出麵拉住段旻。
然而,同樣驚醒的蔡氏, 卻一大早就拉著兒子段玉廷來到家廟之中。
家廟裏供奉有段氏兩位已故先人的排位,平日裏蔡氏因為心虛,並不會踏進來一步。今天剛走進一步, 就覺得其中陰冷無比, 隱隱有血腥味,仿佛裏麵曾經經曆過一場激烈戰鬥。
——那狐妖至今未歸, 難道說就是被段氏亡魂給殺了?還是已經被閻王收走?
蔡氏不敢多想, 匆忙點了三炷香, 上前一步打開機關,看向那靈位後麵露出的特殊布置。
隻見在那靈位後麵, 竟布置著一個小巧陣法,陣法當中盤旋著一塊尋常人不可見的純黑色玉牌。隨著機關打開,玉牌上不斷湧現的魔氣撲麵而來。
刹那間,家廟上空黑雲籠罩,一聲震耳欲聾的雷霆, 驚嚇了方圓百裏之人。
蔡氏一咬牙,恭恭敬敬地將玉牌從陣法當中請出, 陣法隨機黯淡破滅。
當玉牌被蔡氏收入袖中的那一刻,它臉色煞白地吐了一口血。
與此同時, 段府上空的黑影發出一聲慘叫, 消弭於無形——段府紫金色氣運登時再沒有阻礙, 衝天而起,驅散了府內一切陰霾。
這玉牌就是蔡氏用以竊取氣運的魔器。
現在它取走玉牌,自身也同樣遭受重創,看向兒子道:“快走!萬萬不能讓使者發現!”
母子兩個除了玉牌什麼也不敢拿,驚慌向家廟外逃去。
但是走到門口,蔡氏卻怎麼也邁不過那道門檻,仿佛它有數丈之高,不論如何都剛好擋住了它邁出的步伐。
段府紫金之氣開始反噬了。
段玉廷驚慌地問:“娘,這怎麼辦?我們怎麼會出不去啊?”
“因為,段府裏還有一件東西,我們還沒有歸還……”蔡氏將牙關咬得咯咯作響,良久後才下定決心,從懷中掏出了一柄尖刀,麵露狠厲之色看向了段玉廷——
“那就是段折鋒的眼睛!”
轟隆。
黑雲如山嶽般壓迫下來,雪白的雷霆在其中霹靂。
響聲掩蓋了段玉廷的慘叫。
它難以控製,渾身長出了漆黑的羽毛,眼窩裏僅剩兩個窟窿在不斷流血,淒厲地問道:“為什麼!娘,為什麼!”
蔡氏冷冷道:“玉兒莫要怪為娘,隻有將東西都還回去,我們今天才能活著走出奉都,否則即使躲過了魔使的追殺,也要落在閻王爺的油鍋裏!要怪,就隻能怪你出生的那一年,被段府裏兩隻燕子啄走了眼珠子!你放心,娘遲早會為你報仇的!”
段玉廷從沒有聽說過這樣的事,它難以置信地蓋著眼窩,淒慘地哭道:“原來我沒有眼睛,原來我才是瞎子……娘,我看不見了,好黑,好黑呀……”
“不要叫,玉兒!我們先逃出去,隻要還有命在,娘遲早能把家業都掙回來,再偷一雙眼睛給你也不是難事!”
蔡氏一把抓住了兒子,迎著漫天黑雲,向著家廟外逃去。
然而,它的腳步突然停在了巷道外。
隻見在巷道的另一端,已經站著一個高大的身影,他身後明明空無一物,但是在身後牆壁上,他的影子卻赫然出現了六條巨大的狐狸尾巴!
“鳲鳩,去哪?”男人漠然問道,“我侄子哪去了?”
蔡氏渾身羽毛炸起,在戰栗中不安地叫道:“使者大人……我、我也不知狐爺去了哪裏,他昨天跟段折鋒一起出去,然後再沒有回來……”
“鳲鳩,君上讓你鎮壓段氏一族的氣運,還賜你魔器,你卻私自圈養段家的獨子,用來攫取利益、自行修煉。看在你帶我侄子入夥的份上,這也就算了。”男人冷淡地說著,“但現在你無故潛逃,枉顧君上的任務,我就留不得你了。”
陰影之中,六條狐狸尾巴猛然張開,如魔蛇在黑夜中飛舞,殺機畢現!
……
嘩。
大雨瓢潑而下,將整個奉都籠罩在水色之中。
段折鋒站在屋簷下避雨,抬起手感受了一下掌心沁涼,黑色袍袖濕了兩分。
隨著一股清明之意,從冥冥之中傳來,他眼前突然有了細微的光亮。
外出時,他的雙眼上總是蒙著一層黑色絲綢,此時他睜開雙眼,能透過絲綢朦朧感受到外界景象。
他的視覺……正在慢慢回歸。
雨幕之中,江辭月從長街另一邊走過來,手中舉著一把青色的油紙傘,整齊熨帖的衣袖在水色裏氤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