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東方的天空已經浮現出玫瑰色。緊接著千萬道金光在地平線上舞動著,一枚橙紅色的朝陽躍出,仿佛今天太陽船提前上班,早早就把這一輪豔陽送上了白天裏運行的軌道。

她雖然沒能成為"眾神之上",雖然被森穆特的"原初之力"奪取了大部分力量,但她好歹也是個正神。

"你——"

大神官夫人頓時氣急敗壞,轉眼卻隻剩了冷笑。

"沒用的!"

"你這隻是空耗自己的靈性而已。"

"別忘了,你現在不過是‘代理人’的位格,靈性也消耗了大半。你動用‘太陽權柄’相當於自殺……不過是拖延一個白天,等到重新入夜的時候,你又能將這光明維持多久?……"

大神官夫人滔滔不絕,但無論如何多費口舌,艾麗希都不再理會,全心全意地操縱東方的豔陽,讓光明重臨人間。

大神官夫人於是改成了冷笑:

"這樣也好。"

"不如借此機會你去好好看看你那男人的傑作。"

"艾麗希,期望你見到那一切時千萬千萬別哭——"

"他是一個很有本事的……怪物。"

*

盡管稍許有了些心理準備,艾麗希還是被眼前所見徹底震驚了。

底比斯,卡納克神廟幾乎被夷為平地,雕刻著精美紋飾的巨大石柱橫七豎八地倒橫在地上,偶爾有幾座孤零零的神明坐像還留在原地,但留下的都是阿蒙的坐像,完全沒有穆特的,也沒有其祂神明。

艾麗希甚至在其中一座阿蒙坐像的臉頰上看見了被觸手撫過的痕跡——這大概就是這些坐像被勉強保留下來的原因——

他已不剩多少屬於人類的理智,僅剩的那些,都是關於她的。

艾麗希心頭沉重,如果森穆特為了她,而毀去了所有一切與她相關的,那麼,她以後應該怎樣繼續生活在這個世界裏,怎樣麵對現實與回憶?

她匆匆趕往自家那早已麵目全非的小院。在滿目瘡痍的院牆下翻了半天,沒有找到任何關於歐奈、南娜和烏拉尼婭有關的事物。

但是也沒有遺骸。

在這座城市的其它地方也是這樣,人們就像是約好了似的,在一夜之間全部消失了。

她循著記憶裏那九道巨大光束的位置,找去了埃及沿河而建的八座都市:底比斯、孟菲斯、塔尼斯、阿西烏特等大城小城都赫然在列。

它們無一例外地遭遇了與底比斯同樣的命運,城市遭到毀壞,人……都不見了。

艾麗希獨自一人回來,獨自一人坐在自家的院落中,麵對那枚在牆垣上畫出的"地獄之門",並目睹它源源不斷地向外釋放能量——這些能量與全城各處無處不在的"地獄之門"彙合於一起,隻要天色變暗,就能再度變為指向遙遠星空中的明亮光束。

輸了,這一次她完全輸了,一敗塗地——

她失去了埃及所有的大城市,所有活著的人。

風拂過寧靜的院落,將院中僅存的一排金合歡樹吹動,樹葉窸窸窣窣地響動。它們發出的聲音令整個世界越發顯得是一片死寂。

"沒用的,艾麗希——"

艾麗希耳邊響起大神官夫人留下的話。

"一旦你耗盡靈性,你的太陽權柄將無法堅持,你就隻能眼睜睜地等待‘尤格斯’的視線投過來……"

"你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代理人’而已。"

"隻要你此時放棄,在我們更多同伴到來的時候,你將依舊保有已有權柄,財富,英俊的雄性,可愛的幼崽……你喜歡的一切都可以保留。"

"或者也可以受邀前往‘尤格斯’,提洛斯應該已經向你轉告了,前往‘尤格斯’的一切條件……"

"隻要你有膽嚐試,你就可以在‘尤格斯’享有‘永生’。"

"否則在這個星球上,作為一名‘代理人’,你依舊有希望獲得接近永生的長壽命,當然,如果你不介意未來的新‘代理人’也有可能將你變成一條‘舊毛毯’……"

艾麗希一麵回想著"原初"的解說,一麵毫無表情地盯著那枚象征"地獄之門"的標記。

突然,她眼皮一動,對麵半幅已經坍塌的牆垣上,有什麼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大步走上前去,伸手撥開牆垣上覆蓋著的一層河泥。這些來自大河河床的淤泥是底比斯人種花種草時最適宜的土壤,因此家家戶戶都有,存儲在陶罐裏,再封上一層清水防止幹裂,待到季節來臨時就將它種在院落裏。

這些河泥被塗在牆垣上已有一段時間,塗得很均勻,完全幹透後就像是一層土灰色的牆皮。

艾麗希伸手迅速將這些河泥全部剝去。

一行大大的世俗體象形文字出現在艾麗希眼前,筆致很稚嫩,頗像是她家"小隊友"歐奈的手筆。

隻見這麵牆上寫著的是:

"亡靈之書——"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送上,有一陣子沒雙更了,喬希望能以這種速度衝刺直到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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