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G,多年以來一直是Zox最優秀的戰略合作夥伴,今日之局麵,也無非在商言商,無奈之舉,但大家今天既然都坐到了這裏,這說明,雙方還有共同的利益,有共同的利益在,事情就還有轉圜的餘地。鄙人的意見是,衝突和矛盾永遠無法消除,卻也不能因噎廢食,如何在風暴中起舞,需要勇氣,需要智慧,需要創造,我相信,在座的各位,恰恰就是擁有這些品質的人。嚴總,你說是不是?”
Zox新任掌門人鄧衍,用一種跟你打官司反而比跟你簽合同更親切的口吻,起身立於桌前,侃侃而談,除了發言時間短點,架勢跟年會上發表年度感言差不了多少。
下午兩點,SIG會議室,雙方各坐一邊,分庭抗禮。
“鄧總所言極是。”嘉樹聽罷讚同道,“搶占5G商用先機,是Zox和SIG共同願景所在。當今市場瞬息萬變,友商遍地,群狼環伺,各個虎視眈眈等著食前人骸骨,我們要是耽於眼前蝸角小利,自斷長城,那不過徒增他人口中笑談罷了。”
看,這就是領導的藝術。避重就輕是基本功,取而代之的要講合作,談發展,描繪藍圖,譜寫願景,對再不解決就分分鍾刀兵相見的分歧簡而化之,甚至壓根就像沒這回事兒。為什麼呢?因為他們早就重金聘請了專業人士來幹這一係列缺德事呀。
“鄧總,貴司提交法院的,長達一百三十四頁的答辯狀,副本已送達我方,請允許我提幾個問題。”SIG法務組組長齊致率先發難。
鄧衍信手一揮,意思是你隨便問。
“Zox搭建了專利交叉許可平台,在與下遊合作企業進行交叉授權時,是否附加了反授權條款?”
“打住。”坐在鄧衍身邊的戴安當即開口截斷,單手一扣桌上攤放的眼鏡,開口便是針一樣的冷銳鋒利,“齊律師,你的提問是基於雙方正在進行中的專利糾紛,我允許你發問,與且僅與該場訴訟直接相關,你現在可以重新開始。”
“Zox與SIG合作期間,一直拒絕提供專利清單,這是因為Zox將標準必要專利和非標準必要專利搭售,是嗎?”一擊不成,齊致又換了個切入點。
“誘導式提問。我的委托人拒絕回答這個問題。”戴安頭都沒抬,埋頭在手中資料上記錄。
“Zox在WCDMA、LTE等標準中的專利份額已下降,但卻依然延續CDMA的標準進行收費,對此您如何解釋?”
“定價策略涉及Zox內部商業機密。我的委托人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齊致問到現在,也終於懂了,為什麼鄧衍如此大度來者不拒,又如此勇氣可嘉敢於帶著個律師就單刀赴會,那是因為這位律師一人就抵得上千軍萬馬。
“Zox如此的防禦性溝通策略,怕是難以讓雙方在本次談判中取得建樹。”齊致將了一軍。
“那麼我認為,要取得建樹,您方應該提些更有建設性的問題。”戴安麵色變都未變上一分。
“鄧總,這樣,我們換個思路。”高訪聽到這裏,笑著開口了。
談判進行到這個節點,鄧衍依然穩扮笑麵虎,嘉樹自然不好下場,盧深二傻子一根筋肩上又擔著Supli,事先就約定好全程禁言,如此情勢下,內/政/外/交一手抓的高訪,自然得當仁不讓地上場了。
“有知識產權的公司應該享受專利紅利,而專利缺失的公司也必須為自己的短板買單,基本道理,無可厚非。”高訪語氣平和,就這麼著以一種完全認同對方的口吻開始了,“科技行業繞不開Zox,不信邪自以為繞開的,不是轉行做代加工就是涼透了。Zox硬實力出眾,手握13萬項專利,專利池無數,在與上下遊產業議價上更有話語權,這是高投入高產出的技術盈利模式,行業裏跟風痛斥批判的不過是些眼紅於此的跳梁小醜,成不了什麼大氣候。”
鄧衍鼓掌,他原本仰靠著座椅坐著,聽到這裏忍不住坐直身體,大笑道,“高總是個明白人。一眼就能看透事物本質的人,和花一輩子也看不透事物本質的人,注定是不同的命運。鄙人不是沒有容人之量,剛才我也說過,一切都可以談,雙方律師在場,SIG要是願意,我們現在就可以著手擬和解協議,Zox將在全球範圍內,撤銷對SIG的指控。”
“鄧總雅懷,SIG榮幸之至。”高訪說到這裏還是微笑著的,可再一開口調子卻突然就涼了下去,正色道,“那麼現在,就剩下一個問題了。”
“還有什麼問題?”鄧衍奇道。
“也就您過來之前,下午一點鍾左右,我們接到了/發/改/委/的電話——”高訪看著鄧衍,緩緩地說,“他們對我們現在進行的訴訟非常感興趣,和SIG定下了約談時間,想重點談一談,科技行業/反/壟/斷的問題。”他在“反/壟/斷”三個字上加重了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