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月亮的晚上,世界就像被一腳踹進了黑暗裏。袁來順著聲音方向摸索過去,摸到抱著自己的,溫暖的手臂,再往上,是肩膀,喉結,下巴,唇,手指停在這裏,那人拉過她的手,側頭吻了下指尖,“你要什麼?”
“我要喝水。”
身上的被子掀開一角,又被掖好,她繼續昏昏沉沉躺著,清醒不過來,過了一會兒,身側的床又陷了下去,有人坐下,抱起她,讓她靠在自己身上,把杯沿遞到唇邊。
有溫溫涼涼的液體注入,她感覺有點遲鈍,也分不清是冷是熱,隻覺得有點甜,她本來閉著眼,喝了點水,人清醒了些,睜開眼睛,眼前橫著一隻指節修長的手,擎著玻璃杯,杯中液體發出幽幽的藍,她一走神,嗆了下,推開杯子俯身咳了兩聲。
高訪手忙腳亂幫她遞紙巾,等她好了些,又問,“還要嗎?”
袁來點了點頭,伸手接過剩下的半杯水,“我自己來。”
她那把嗓子還是啞得夠嗆。高訪把水杯遞給她,看著她乖乖喝水的樣子,心念一動,忽然出聲問道,“你喜歡喝酒還是喝茶?”
“我喜歡喝果汁。”她想也沒想就說了出來,被問得有點發懵,停了下來,垂眸看了眼手中空掉的杯子,大睜著眼睛看他,眼神有點擔憂,“幹嘛這麼問?你給我喝的什麼呀?”。
“沒什麼,”高訪接過杯子,隨手推到床邊櫃子上,“就是普通的水而已。”
他又挨著她躺下,袁來自發自動地趴上他胸口,環著他的腰,靜靜聽了會兒心跳,輕聲輕氣地問他,“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沒有。”
“那你是一直都沒睡?”
他沒說話。甚至等了好久也沒回答,她支起身子去看他。高訪的眼睛很亮,此刻正注視著她,“你為什麼要做法醫?”
袁來定定看了他兩秒,眨了眨眼,“嗯,因為我考慮到醫患關係比較和諧。”
高訪本來攢著這股勁兒想了一晚上等她醒了要進行一次嚴肅的談話,話題如何引入都預設了個大概,結果一聽到這兒還是沒忍住笑出了聲,“嘖,你能不能正麵回答問題?”
“那我說的都是事實啊。”她可理直氣壯了。
“今天發生的事也和諧?都嚇暈過去了。”高訪竭力嚴肅起來。
“今天那是小概率事件,八百年也遇不上這麼一個反人類,”她說著說著眼珠一轉,忽然想起了一個關鍵性問題來,“話說回來,你今天怎麼會去那兒?”
“我路過。”高訪眼都不眨。
“騙人!那地兒都不是你活動半徑!幹嘛?專門去看我呀?想我啦?一天不見就想我嗎?你是不是一刻看不見我就特惦記得慌?惦記得非得時時刻刻盯著才好?是嗎是嗎?”
幸好天黑,看不大清他表情。他伸手推開她越湊越近的小臉兒,清了清嗓子,“你可能不知道,你還是不說話的時候招人疼。”
“你口不對心!”袁來伸手一指,義正辭嚴,“你快別假裝了!我算是看透你了,你喜歡我喜歡得要命。”
“真要命,”高訪壓下她手指,“半夜三更不好好睡覺,非言語脅迫他人表白,那怎麼著,以後天天睡覺之前我還得立正站床下給你唱個讚歌?歌/功/頌/德完畢你才能心滿意足睡覺?”
“誒,你別說,你這個提議挺好的,那就從今天開始吧。快快快!我命令現在就給我唱。”她邊說邊手腳並用把他往床下推。
“怎麼回事?給口水喝就活過來了?我給你提個醒,一切倒行逆施都是自取滅亡的前兆,你這樣遲早得完。”高訪按著床沿試圖喚起她的良知。
“那我就是要倒行逆施!先過把癮再說,以後再說以後的!”她變本加厲,繼續推他。
“你說你怎麼就是不長記性呢?嗯?還鬧?”高訪翻身而起,按住她的胳膊把人壓到身下,對方當然選擇反抗。兩人鬧做一團,在床上滾了好幾圈,眼看著直奔床尾而去,袁來忽然叫了一聲,頭直撞他肩膀,“哎呀,疼疼疼疼疼!”
看那表情不像是裝的,高訪真以為自己沒控製好力道傷著她了,立刻停了下來,“哪兒疼了?我看看?”
“什麼東西這麼硬?硌著我了!”她一臉忿忿不平,伸手到身底一通亂摸,結果從身下抓出高訪的手來。
他手上戴著塊兒表。
“什麼樣的人睡覺還要戴著表呢請問?”袁來抓著他的手懸空晃了兩下。
“有時間觀念和責任感的人。”高訪搭了一眼表盤,“比方說,我現在一看時間,淩晨一點半,咱們倆現在於情於理都不該再鬧了,應該握手言和,躺回去睡覺。”
“睡覺還要什麼責任感?睡覺就是專門讓你放鬆的懂嗎?你能不能別人都躺到床上來了腦子裏還想著你們公司那些事兒?我都跟你說過好多次啦!你還這樣!”
“那我躺床上想什麼?想你?”
“你別企圖在這兒萌混過關!每次你都這樣,我和你說什麼你都不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