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有光——”
一個迷迷糊糊的聲音,拉長了調子,在半睡半醒間嘟囔了一句,翻了個身,鑽進身邊人的懷裏,尋了個舒服的位置,又漸漸沒了動靜。
有光,清晨,天朗氣清。
高訪換了個姿勢讓她躺得更舒服些,又看了眼窗子,忍不住問道,“你這,窗簾呢?”
聲音很清醒,也不知道醒了多久。
“收起來了。”軟軟糯糯,就響在他耳邊。
不隻收起了窗簾。書,衣服,玩具,床上用品都被收到了整理箱裏,床邊地下處處可見搬家用的箱子,書櫃衣櫃空空如也,兩人身上套的T恤,床上鋪的床單還都是昨晚翻箱倒櫃現找出來的,而且還沒找到枕頭,不知收哪兒去了,隻能臨時拿了兩個毛絨玩具應付了事。
高訪頭下枕著隻胡蘿卜玩偶,軟綿綿毛茸茸,往下一躺不著邊際,一整晚夜不成眠。
昨晚在車上,她纏著他,抱著他,捧著他的臉一遍一遍地問:
“你怎麼這麼瘦?”
“你為什麼這麼瘦了?”
“怎麼瘦成這樣,你生病了嗎?”
他就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解釋:
天氣。飲食。工作壓力。
最後把解釋的重點放在了工作壓力上。為了增加可信度,他還詳細介紹了細分市場上SIG的競爭對手,分析了他們的產品策略,闡述了SIG在當地處處掣肘需要及時調整營銷策略的現狀,又提到了現下雙邊關係緊張,一切都要重新規劃,遠程遙控時滯太長,所以他必須過去美國親自處理。
他說這些的時候,她就像一個非常好學的學生,認真聽講,提出質疑,他則不斷解答,完善答案。謊話越說越真誠,說到最後自己都快相信了。
我沒生病,我不過是出了趟差,很遠,很久,我一到那邊對什麼都不習慣,天氣不習慣,飲食不習慣,每晚要加班,好不容易回來了,又要重新適應這裏的情況,一來二去,就瘦了。
很痛苦的話,他以很輕鬆的口吻說出來。
“一直以來,你都是這麼累嗎?”她當時聽完忽地端詳了他很久,腮邊還掛著淚,輕聲問了這樣的一句。
他與她對視,眼神交纏,幾乎沒成情繭。
“也不是一直都這樣,”他說,“往好的方麵看,集中工作,集中休息,也還不錯。”
“你可以休息了麼?”她問。
“現在我就在休息。”
“那可以休多久?”
“半年吧。”高訪認真想了下,“我可以休半年。”
袁來點點頭,靠在他懷裏,手指摩挲著他的顴骨,輕輕地問,“半年都可以讓我陪著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