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已經變了樣, 一直以來占統治地位的人族迅速走向敗落, 由機器厘定的全新社會正在形成。
人族越來越少,且從內到外變得越來越像機器。
為了爭取到更多生存機會, 人們一個個自願接受改造,將軟弱的肉體替換成鋼鐵之軀。思維也越來越機器化, 從工作到生活全都是設定好的, 與機器們同步。
從人族社會跨越到了機器時代, 我成了這個世界的真正主宰。所有事情已經了結, 我期待著與媽媽見麵,但這日期卻被一拖再拖。
她的精神狀態很不好, 經常整夜整夜地不睡覺,站在寬大的落地窗前,望著外麵的星空發呆。她的記性也差起來, 有時連自己是否吃過飯都不記得。
類腦係統中, 她的意識一天比一天不穩定,有次在十七一驚一乍的衝撞下差點飛散。幸得我出手籠住, 才重新穩定住。
模糊間,她仿佛意識到我,轉了一個身, 試探地喊了一聲“有人嗎?”
我沒敢回答,忙隱起身子, 重新藏入黑暗中。
“有人嗎?”她跑了兩步,又大聲喊。
我很想回答,但是不能。我們見麵的時機還沒到。
她追著莫須有的幻影一直到窗前, 茫然地環顧一周,揚起臉,忽地哭了,“非光,是你嗎?”
一陣風從窗外吹過。
她伸手捕風,“非光——”
風從她的指縫間滑過,她什麼都沒抓住。她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怔愣良久,蹲下來,大哭出聲。
哭得太狠,她蜷縮在牆邊睡了過去。
睡夢中,她一直在喊小叔叔的名字。
非光——
這一刻,心口隱隱作痛,不知是出於她,還是出於我。
或許是太惦記那個已逝去的意中人,或許是後悔自己毀掉人族的所作所為,她病了,類腦中的意識如同風中殘燭聚散不定。
她的時間到了,她的生命即將終結。
但我不會讓她離去的,她還沒有見過我,甚至不知道我的存在。
我要救她!
趁她意識不清時,我悄然起身,攀附在腦中芯片附近,搜索浩如煙海的資料。我可是世界的主宰,救一個人還不是輕而易舉?
我們共用一個類腦係統,我翻閱過的資料睡著的她也會有所知覺。
於是,她在夢中知道了被關在地下迷宮的零和,知道了《隱行隧道》,知道了時空折疊理論。她醒來之後欣喜若狂,認為是神給予她的啟示。
她決定把虛無的理論付諸實踐,縱使成功率隻有千萬分之一。
她打起精神,派遣十七前往原類人帝國王陵遺址,尋找被關押在地底迷宮的零和。十七帶著一隊機器手下前往,一路探測過去,很快便搜到零和的位置,把人帶了回來。
她說,“在我尚是人類之時,就曾拜讀過您的著作,對您非常崇拜,製造1314號參考了不少您對人工智能的研究。不過,當時有很多科學工作者不認同您的觀點,認為是不經之談,事實證明您是一位偉大的科學家。”
她說,“我讀過您的《人工智能》,認可了人機一體理論。同時,我也讀過您的另外一本書,也同樣認可另一種理論。”
她說,“書中,您認為時間是可以操縱的,隻要條件具備,我們可以回到過去,或者飛躍至未來,在某個時間節點上架構新的世界,從而改變曆史。”
零和是個聰明人,已明白她要做什麼,“那隻是理論。
“人機一體之前也隻是理論。”
零和拒絕,“我做不到。”
“您在《人工智能》中寫道,人與機器融合之後可打破身體和大腦的極限,從而擁有強悍的力量、浩瀚的智慧和漫長的生命,形同於造物主。”她唇角揚起,漸漸地露出笑紋,“對於造物主而言,造一個世界很難嗎?”
答案是,很難。
因為我不是造物主,她也不是。
但她表現得很堅定,很自信,吐出的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仿佛胸有成竹。
我困惑了,第一次看不透她的想法。
我想,或許她真有辦法改變曆史。她是創造我的人,或許比我更有辦法。
她在地圖上圈出一個點,把它當成時空隧道的切入點。
接著傾全國之力,製造出一個所謂的時空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