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團圓夜,尚誌也早早回了府。尚誌此人很好麵子,雖往日與姚氏夫妻關係並不熱絡,但每逢重要的日子,他還是會給足姚氏麵子,作出相敬如賓的模樣。
尚景若不想被姚氏捏住把柄嗬斥,就早早回了雲水閣帶著紅袖與翠袖去正廳等候。
身穿一襲鵝黃色羅裙的柳佩蓉輕盈踏入,對著尚景若嫣然一笑:“小妹。”
尚景若見嫂嫂臉上略施脂粉就已眉目如畫,十分溫柔賢淑,便笑著點頭:“嫂嫂。”
兩人站著沒說幾句話,身穿豆綠色常服的尚景陽就匆忙進入。他看到尚景若很是驚訝:“小妹何時回來的?”
“沒幾日,大哥。”對尚景陽,尚景若還是又幾分敬意的。
中秋家宴,姚氏很是重視,今日也是費了一番心思打扮。她身穿紅地綠蓮花閃鍛製的華服,頭戴金叉,脖子裏掛著金累絲緋珠項鏈,腰墜白玉,環佩玎璫,氣勢十足地踏入前廳。
早早回府的尚誌亦換上了墨灰色常服,邁著穩健的步子進入在主位落座,環視眾人道:“你們也坐,陛下方才禦賜了月城進貢的桂花釀,你們也嚐嚐。”
柳佩蓉對尚景若留宿福寧殿一事早已知曉,偷偷瞥了一眼臉色難看的姚氏,即刻討好地說道:“定是陛下看在貴妃娘娘的麵上才賞賜咱們的,婆婆理當多飲一些。”
柳氏的及時討好讓姚氏心裏很得意,她斜視著尚景若故意炫耀道:“景靈寵慣六宮,高居貴妃之位。陛下賞賜些東西也屬正常。今日中秋,我定要多飲一些。”
方管事給眾人一一倒酒,尚誌舉杯說了幾句祝語,就開席了。尚家的家宴奉行食不言的規矩,眾人隻吃了幾杯酒,就匆匆結束了。尚誌推脫忙於政事去了書房,並未去明月閣留宿。
宮裏禦賜的桂花釀喝上去甘甜可口,回味無窮,可是後勁卻很足。尚景若起身告辭時頓覺一陣暈眩:“母親,我也告辭了。”
“嗯!”
姚氏對尚景若冷眼相待的態度,令尚景陽實在看不下去。那日陛下在勤政殿對小妹的情誼,他自看在眼裏,便出言相勸:“母親,小妹好歹也是一家人,何必處處為難她?”
姚氏聽到尚景陽的話,氣得不輕,怒目相向,這麼多年滿腹的委屈正無處宣泄:“若不是她那下賤的娘,我們一家人至於中秋佳節過得這麼敷衍?”
尚景陽還想再說什麼,看了一眼身邊的柳佩蓉終是忍住了。姚氏是個聰明人,她自知兒子有意在兒媳婦麵前維護自己,便佯裝輕咳了一聲道:“柳氏,你嫁過來也時日不短了,怎麼肚子裏還是沒動靜?”
柳佩蓉不敢頂撞姚氏便應下:“兒媳知道了。”
“知道有何用?”姚氏見柳氏敷衍地應和,三棒子還敲不出個響屁,心下更為惱火,拂袖而去。
一場中秋晚宴不歡而散,飯廳隻剩下了尚景陽夫妻兩人。尚景陽本就心中抑鬱,想起前段日子在勤政殿外遠遠瞧見的身影,心裏就痛苦萬分。提起桂花釀,他一連喝了幾杯,被嗆得麵紅耳赤。
“相公,你少喝點。”柳佩蓉心疼地勸道。
“別煩我。”尚景陽甩開柳佩蓉的手,再回眸,朦朧中依稀閃現出鵝黃色的人影。
靖安十一年上元日的記憶異常清晰起來,夢中人亦是身穿鵝黃長裙,清麗脫俗。他眯著眼睛癡癡地撫上柳佩蓉嬌嫩的臉頰,口中深情呢喃著:“小希,小希,小希…”
尚景陽的第一次觸碰讓柳佩容嚇得地往後仰,手肘一不小心將桌上的白瓷盤子推落,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砰!”
盤子碎裂的聲音讓尚景陽整個人清醒不少,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後,他猛地起身離開,向清風閣的書房走去。
柳佩蓉回頭看向地上碎裂的瓷盤,兩行清淚就順著臉頰緩緩淌下。此刻,她的心亦如這地上的盤子,破碎不堪,無法修複。
這一條路是她自己選的,這樁婚事亦是她親自點頭的。如今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的她又該去何處訴苦?眼淚混著悔意,流進她的心裏,泛著苦澀的味道。
中秋佳節,皇宮中的家宴由程太後親自主持。珊珊來遲的蕭承宇繃著臉,並不多話。眾人亦是如履薄冰,不敢多嘴,一場家宴就草草結束了。待眾人離開,蕭承宇徑直踏入了好幾年沒踏足過的永和殿。
“太後,陛下求見。”
要不是自己還沒有老到耳聾,程太後還真以為自己聽錯了,感慨道:“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讓他進來。”
一襲明黃色常服的蕭承宇在永和殿正中央站定,麵無表情地請安:“兒子參見母後。”
“免禮,坐下吧。無事不登三寶殿,皇帝今日怎麼來永和殿了?”程太後手輕輕搭在紫檀鳳椅的扶手上,漫不經心地問道。
“兒子欲娶尚家小女兒為妻,已命欽天監擇吉日下旨。”蕭承宇開門見山地說道。
程太後心中早有猜測,不想他竟然這般直接。帶著暗金護甲的手重重拍在扶手上,她橫眉怒目地嗬斥道:“婚姻大事豈能兒戲!哀家聽聞她年紀不小,還癡傻過,又曾與人有過婚約,還被歹人擄走過!這樣的女子怎能成為我大齊一國之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