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殿,尚景若和琉璃將綠豆湯送到寢殿裏,蕭翎柔親自喂給程太後吃。
沒想到程太後非常喜歡吃,一碗綠豆湯竟全吃了下去。
“哀家記得顏玉在世的時候,也會經常做些稀奇古怪的東西給先帝與哀家吃,味道也是這樣出奇得好。皇後還真是像極了顏玉。”程太後說起蕭承宇的母親,眼裏全是不舍,“若不是狠毒的紀氏,今日亦是團圓和氣的好日子。”
“故人已逝,母後莫要再為故人傷神。”尚景若開解道。
“皇後說得極是,母親你先躺下休息會兒。”蕭翎柔命桂嬤嬤服侍程太後睡下,自己則帶著尚景若出了寢殿,在廊下站定。
“長姐,你剛有身孕,照顧母後的同時,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
蕭翎柔聽完尚景若關心話,捏著帕子輕輕擦拭濕潤的眼角,“再勞累也不過是幾日的時間了…”
“母後方才不是挺好的,怎麼回事?”
蕭翎柔帶著她出了寢殿怕是有話要說,尚景若扇著鈴蘭圓扇的手緩緩垂落。
“是皇後來了,母親才佯裝堅強。這幾日夜裏,她幾乎沒合眼,咳得厲害。”
“那太醫怎麼說?”
“李太醫等人自是不敢說,那年輕的江太醫倒是挺實誠,偷偷告知我,說是就這幾日的事情了。”說完,蕭翎柔就低聲哭了出來。
尚景若聽完心裏也覺得不舒服,隻能無力地安慰蕭翎柔,“長姐,你回宮陪著母後走完最後的日子,盡了為人子女的孝道。離合乃是人世間常事,你為了肚子裏的孩兒也需想開些。”
“嗯。”
蕭翎柔與程太後是親生的母女,血脈相連,是無論怎麼安慰也不能不傷懷的。尚景若伸出的手無力地收回,再也說不出安慰的話。
回到椒房殿,尚景若召來內務府的秦相,告知他準備太後的後事。
秦相聽後當場淚灑椒房殿,演技浮誇,尚景若原本悲傷的心情竟被他弄得哭笑不得。
從勤政殿回來的蕭承宇在寢殿裏找到了尚景若,“你今日去勤政殿送東西了?”
“好吃嗎?”
“嗯,味道的確不錯!”蕭承宇端著架子癟著嘴,點了點頭。
“好吃下次再做給你吃。”
永和殿的事情讓尚景若始終放不下,將蕭翎柔的話原原本本敘述給蕭承宇聽。
蕭承宇這才想起自己忙著拿桑的事情已有幾日未去永和殿了。
“你有空就多去去永和殿,珍惜與母後相處的最後幾日。”尚景若見他收斂神色,眼中閃過慌張,心下亦是十分憐惜。
之前拿桑戰事刻不容緩,蕭承宇並沒有多少時間陪伴程太後。天子,天子,他先是大齊百姓的天,然後才是程太後的子。
想到這裏,尚景若才意識到蕭承宇在臥牛山上對她說的情話分量是多麼重。
夫君,夫君,此後餘生,他先為她的夫,再為大齊的君。
“嗯,我知曉了。”
見他被悲傷包圍,尚景若起身走到他身邊,心疼地牽起他的手道,“阿宇,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不要太難過,人總是要往前看的。”
“嗯。”
蕭承宇的話變少了,頹然落座,隨意翻動著桌上的詩集,不再開口。
尚景若知他心亂,需要自己的空間便走回床榻邊準備休息。
入夜,耳邊傳來尚景若似有若無的呼吸聲,蕭承宇這才驚醒,看著書案上再未翻動過的詩集,心裏陡然一陣煩躁。
方才他坐了許久,思緒早就不知飛向何處,取下筆架上的毛筆,沾染漆黑的墨汁,準備練字以平息內心突如其來的慌亂。
今日筆鋒有些急躁,他平日裏寫得最好的幾個字也落筆稍快。宣紙一張一張地被揉成團丟棄,蕭承宇的筆愈寫愈急。
子時一到,慶福輕聲推開了寢殿的門。
蕭承宇抬起錯愕的臉,手一抖,筆就毫無預兆地落在了“平安”的“安”字上。
漆黑的墨汁瞬間在宣紙上鋪陳開來,猶如蕭承宇心底的那一抹恐懼肆意蔓延。
慶福深夜進入寢殿必是極重要的事情,蕭承宇心下已經猜到了幾分,來不起拾起桌上的毛筆,就要邁出步子。這才發現他的雙腳好似被灌了鉛水一般沉重,“何事?”
慶福眼眶泛紅,跪在蕭承宇麵前低聲哭泣,“陛下,太後薨了!”
蕭承宇身子稍稍後仰,隨即邁著沉重的步伐往外走。
慶福急忙起身往外追去,“陛下,那皇後娘娘?”
蕭承宇腳步不曾停下,見到門外輪值的宮人,頭也不回地吩咐,“伺候皇後起身去永和殿,夜裏涼,照顧好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