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之被這位胡子頭發都連在了一塊的老人說得一愣一愣的,求助似的看向孟予禎,卻見他爽朗笑道:“我都不怕弄髒衣服,她怕什麼。不過今兒聽了您老福一句‘天仙’的評,回去不定美成什麼樣呢。”

“殿下!”林薇之咬牙切齒地教到,忍不住拽了拽孟予禎的衣袖。

“噓,”孟予禎俯身過來,在她耳邊壓低聲音說道,“福伯可不知道我的身份,你要是敢說漏嘴,可小心著。”

“我小心著呢!”林薇之不甘示弱地回聲。

見他們這幅樣子,福伯愣了愣,繼而了然地笑了:“原來是公子的夫人啊,您什麼時候成親的?怎麼不給我說一聲?我也好備禮啊。快快,屋裏坐。”

有福伯看著,林薇之也不好再說什麼,隻能跟著他往院子裏走,走近了才發現這院子雖小,卻是五髒俱全。幾個木樁繞著一張大石頭擺了一圈充作桌椅,倒是別有一番滋味。

趁著福伯去倒茶的間隙,林薇之問孟予禎:“這位福伯是誰啊?總不成是您樂善好施,接濟的老人吧?”

“我哪有那好心。”孟予禎哂笑道,“前幾年喝醉了,倒在街上,王靖不在,是福伯把我撿回來的。他妻子兒女都去世了,我看這是個好地方,沒事就來坐坐。”

林薇之的眉頭一下就攢緊了,正要說些什麼,卻見福伯對著一臉熱切的笑意端了茶過來,便隻能暫且忍住。

“鄉下沒什麼好茶,這是我自己晾的,夫人可別嫌棄。”福伯熱情地說。

“怎麼會,”林薇之真誠地說,“這樣好的花茶也是難見了呢。”

“嘿嘿,夫人喜歡就好,回去的時候我給您多裝上一些。”福伯憨厚地抓了抓自己蓬亂的頭發,眼睛一直貼在林薇之身上,像是撕都撕不下來,“好好……如今公子身邊也有人了,真好。”

“好了,福伯,你去忙你的去,不用管我們。”孟予禎看出林薇之被盯得一身不自在,忍著笑解圍道。

“那好,你們做,要什麼東西給我說就好了。”福伯雖然一步三回頭,但是還是又做回了自己的事。

他在院子裏擺了一個碩大的長條形木桌,上麵擺著些不知道裝了什麼的盆子和一塊石板。桌子旁邊架了爐子,火苗在鍋底下歡愉地跳躍著,不一會就烘出了甜香的味道。

“福伯在幹什麼呢?”林薇之好奇地問道。

“做糖葫蘆吧。”孟予禎也盯著福伯的動作,分神答到。

“糖葫蘆?”林薇之有些驚喜,“我還沒吃過呢。”

“你沒吃過?”孟予禎有些驚訝地扭過頭看向林薇之。

“小時候饞得厲害,但阿娘覺得髒,總不給我買。”林薇之不無遺憾地解釋道。

“也是,我阿娘也嫌髒不給我買。不過我還是會自己買來吃。”孟予禎回想了一下,不禁失笑,可以隻是一瞬,他的表情便淡了下來,隻留下笑容的一點餘痕。

像是心意已經相通了一般,隻一眼,林薇之就覺得自己切實地觸碰了他心中的酸澀,可還沒等林薇之想出什麼勸慰之詞,孟予禎便又揚起了頭,領著林薇之像福伯走去:“既然來了就試試吧,這可是福伯的看家手藝呢。”

他既不願多談,林薇之便也隻裝作不知,跟著他去到福伯身邊。

此時糖漿已經熬好了,正咕嘟咕嘟地往外麵冒泡。盆子裏裝著紅得鮮豔欲滴的山楂,各個都圓潤飽滿。

大概是想要露一手,福伯看到他們走過來,便停下手中的事,用竹簽穿了五六個山楂,然後在糖鍋裏滾了一圈。

糖漿在山楂上薄薄地裹了一層,晶瑩剔透得讓人垂涎。

福伯用兩個寬厚地手掌將簽柄夾著,輕巧地一轉,糖風飛了出來,像是舞娘轉動了自己輕薄的紗裙。

林薇之輕呼出聲。

這時候福伯已經將糖風裹在了糖葫蘆上,帶著一臉慈祥笑容地遞給林薇之。

林薇之的眼睛閃爍著為微光,十分珍重地將糖葫蘆接了過來,輕咬一口便聽到了糖皮碎裂的聲音,同時酸和甜都在嘴裏迸發開。

她睜大了一雙眼,十分興奮地看向孟予禎,嘴裏發出些含糊不輕地讚歎,雀躍地幾乎要跳起來。

孟予禎也隻是無奈地含笑看著她,並不說話。

“公子來一串嗎?”福伯問。

“我就不了,誰還跟個小孩子似的。”孟予禎意有所指地看著林薇之。

就這說話功夫,林薇之已經橫著竹簽,咬碎了第三個山楂,一遍滿足地咀嚼著,一邊有些不耐煩地撥弄著站在臉上地碎發。

孟予禎哭笑不得地伸出了手,用拇指擦掉林薇之臉頰沾上的糖漿,微皺的眉帶著些嫌棄,手下動作卻又極其仔細而有耐心。

林薇之拿著半串糖葫蘆看著他,任由他動作,自己卻早已僵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