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銳格端了一杯紅酒,也沒拉著康以庭一起,自己挨桌敬了一圈酒,臉上掛著一絲淺淡的笑容。不見得有多高興,好像也沒有不開心。

宴席到了尾聲,親戚們的酒意也上來了,先是長輩們互相走動起來,不再老實在自己桌坐著,接著小輩們也活躍起來,各自去找要好的聊天說笑。

氣氛熱鬧起來了,喬銳格反倒避開了些,端了酒倚在飯廳窗邊,遠遠看著這些親戚們談笑風生,嘴角似乎一直噙著笑,不過若仔細看,就會發覺他的眼神散漫,沒有焦點。

有幾位同輩的年輕人拿著瓶紅酒過去找喬銳格,意思很明顯要灌這位準新郎的酒。喬銳格也沒推,大大方方地喝了幾杯。

“夠了,你們真要灌他,等到辦結婚喜酒的時候吧。”眾人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喬銳格本低著頭在跟一個母舅家的表弟說話,聽到聲音目光一凜,抬起頭的時候臉上那副懶洋洋的神氣已經收了起來,他舉了舉酒杯,爽朗地說:“哥,你也來?”

眾人讓開,喬信達掃了他們一眼:“是不是都想喝醉了,今天就賴這兒不走了?”

在場一群同輩裏,數喬信達年齡最大,身為喬氏集團總經理,身份地位也是他最高,加上平時刻板嚴肅,同輩的都有些怕他,他這麼一打岔,誰也不敢再拉著喬銳格灌酒了。

就有機靈的說:“大哥來幫二少擋酒了,咱們還是撤了吧,哈哈,二少,等你辦喜宴的時候,可就躲不掉啦。”

喬銳格晃晃酒杯,不屑地說:“還怕你們?”

年輕人們嘻嘻哈哈地走了,喬信達轉頭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搖了搖頭,再轉過頭來看著喬銳格時,臉上的表情已經冷了下來。

喬銳格依然笑著,說出來的話卻格外地嘲諷:“人還沒走遠,一家子人都還在,老爺子還在那邊坐著呢,你的表情就收不住了,演不下去了?”

喬信達看著他,過了好久,才冷冷地說:“你下了一手好棋啊。”

喬銳格懶懶地笑著,並沒有應答。他身子往後,胳膊肘架在窗台邊上,一副漫不經心的姿態。

喬信達走到他身邊,也靠著窗台,看向有說有笑的一大家子人。

主桌上,喬明山正和康家的老頭老太太笑嗬嗬地聊著天,老爺子今天的氣色顯得格外的好,大概真是應了一句人逢喜事精神爽。

喬信達冷冷地說:“也是我大意了,沒想到你能對自己這麼狠。”

喬銳格依然就那樣笑著沒有說話。

若遠遠看過去,這堂兄弟倆並肩而立,皆是相貌堂堂玉樹臨風,畫麵著實令人賞心悅目。

隻是兩人間的對話,就不那麼美好了。

見喬銳格始終不搭腔,喬信達也有些著惱,他問:“說吧,你還想怎麼樣?”

喬銳格挑了挑眉,像是聽到一個好笑的問題,他也真的笑起來,搖搖頭:“你這問得真是……不是告訴過你嗎?好戲才剛開場 ,你著什麼急。”

喬信達看著他,嘴角抿成一條僵硬的直線,眼神也越發冰冷鋒利。

他說:“你想過後果嗎?”

喬銳格輕笑:“我以為你比我先想清楚。”

喬信達正要再說什麼,那邊一群年輕人聚在一起高聲喊著喬銳格的名字,又熱切地向他招手,動靜太大就連長輩們都笑著看向他們,像是有什麼熱鬧要發生。

喬銳格拍拍喬信達的肩,朝那邊走了過去。

看著喬銳格的背影,喬信達往旁邊側了半步,把自己藏起窗簾的陰影裏。

他不想被別人——特別是喬明山——看到他陰沉的臉色。

他也想做好表情管理,可是似乎不是很有效。

身為喬氏集團的總經理,現在他在喬氏的日子並不好過。他想他對喬銳格還是掉以輕心了。

這個花名在外,總給人紈絝子弟不學無術印象的弟弟,才隻用了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就以雷霆手段,將他這麼多年苦心經營下來的一切給予了可稱摧枯拉朽般的打擊。

十分慘烈。

自從上半年突發小中風入院後,喬明山的身體狀況一直不太好,也是自那之後,老爺子多次明裏暗裏地表態想讓喬銳格回來接手喬氏。喬銳格一直表現得很消極,總說自己的公司已經夠讓他耗神,不願意承擔更大的責任,他隻想當個逍遙自在的紈絝。可是老爺子不肯放過他,中秋家宴上更是直接命令他回喬氏擔任副總一職,並將當時讓喬信達一幹高層深感棘手的收購案交到他手上。

那時候喬信達還抱著一絲看好戲的心態,想著等喬銳格辦砸了收購案,也好叫老爺子看清他不堪大任的本質,早早對他死心。

可是他錯了。完全錯了。

喬銳格不是一隻病貓,而是一頭藏起鋒利爪牙的雄獅。

喬明山已經宣布退休,他屬意的接班人不是兢兢業業多年的喬信達,他看中的是素來風評不佳的喬銳格。

喬信達想不通。

他從來都想不通。

同樣是對事業沒有野心,為什麼他的父親娶了個普通家庭出身的妻子,喬明山就各種不滿意,而喬銳格的爸爸娶了門當戶對家的女兒就可以瀟灑地隻管做自己?

他對感情專一,不花心不濫交,妻子懷孕五個月時遭遇車禍去世,他就一直沒有再有過別的女人。可潔身自好的結果是老爺子不滿他太過清心寡欲,說他冷心冷情,反倒說喬銳格那樣才是男人本色。

有了喬明山的支持,董事會那幫老狐狸早就或明或暗地站到了喬銳格那一邊,等老爺子正式退休,就會把喬銳格推上董事長的位置,何況如今喬銳格訂了婚,更有了康家這一強大的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