琤琮穀內,某處蜿蜒曲曲的泉澗兩側,散布著不少歇息的墨池學子。
靠近杏林的一塊青石板處,有兩位學子,一坐一站,二人間的氣氛有些沉默。
趙戎等了片刻,感覺氛圍有些嚴肅,他濃眉一揚,下一秒便從鋪滿秋黃杏葉的青石上跳下。
趙戎拍了拍袍子,抖了些葉子下來,然後嗖的一聲,蹲在了地上,歪頭看著表情微愣的顧抑武,勾了勾手。
顧抑武左右看了看周圍,見周圍大多數學子都在打量著這邊,麵色有些躊躇。
趙戎輕墊著腳尖,兩隻手肘撐在膝蓋上,感覺這個姿勢舒服多了,要是再端碗飯……
“咳咳。”
他咳嗽兩聲,不過手也沒閑著,折了根顆粒飽滿的狗尾草,拔出青嫩的根莖,咬在白牙間,叼著。
在站著的顧抑武還在猶豫之時,蹲著完全沒有先生樣叼趙戎突然腦海裏閃過一些兒時的畫麵,那時候他也是這樣叼著狗尾草,青君和芊兒提著裙擺緊緊的跟在後麵,唇齒間也咬著趙戎給她們摘的狗尾草,那是在乾京城外公爵府的農莊裏,田間全是比他們還高的稻橞。
趙戎喜歡摘這些顆粒飽滿的狗尾巴草,去掉根部,悄悄塞進青君和芊兒的荷包裏,之後她們伸手進去抓東西,便會立馬小手一縮,臉蛋煞白,嬌呼一聲,以為是什麼毛毛蟲,每到此時,也是他笑的最開心的時候。
不過隨後,也當然是免不了被兩個短腿小蘿莉追著‘喂’粉錘吃……
記得那時候,他太頑皮,褲子膝蓋處的布料經常不知不覺就會磨破,等會了府後,又是一頓來自娘親的‘毒打’,所以那時,記得每回帶青君出去玩時,她跟在屁股後麵說過最多的一句話,也是趙戎至今耳熟能詳的是:
“戎…戎兒哥…慢點,呼呼,輕些…輕些,戎兒哥你動作輕些……不然又磨破了。”
小青君的稚嫩童音依舊回蕩耳畔。
趙戎眯又低頭看了看膝蓋,忽怔,他伸手摸了摸裏褲的膝蓋處,發現這兩個膝蓋處的布料,比其他處的厚上不少。
全身上下的秋衣都是青君織的,難不成娘子是怕他又在地上爬了爬去的玩樂給磨破了?隻是現在了沒了娘親,就是她來操心這些了……
趙戎眼角抽搐了一下,咬著狗尾巴草,吸著氣。
就在他心裏思量著下次見青君,要不要讓她也好好嚐嚐膝蓋被磨破的滋味時,顧抑武咬了咬牙,掀起衣袍,也蹲了下來。
於是,一個書藝課代理先生,一個學堂的一堂之長,兩個漢子蹲在了一起,背身眾人,似乎是湊著耳朵說悄悄話,一時之間,這一幕吸引了所有正義堂學子們的視線,漸漸的,看向二人的眼神也變的古怪了些。
莫非……顧老大和趙小先生有一腿?
“喏。”青石旁,趙戎遞了根狗尾草過去。
顧抑武接過,猶豫片刻,也咬在了嘴裏。
趙戎瞅了他眼。
顧抑武感覺這蹲下來聊天的姿勢雖然剛開始有些羞恥,但是放開後,感覺卻是出奇的好,氣氛輕鬆多了,像是距離近了些。
他想了想,小聲回答道:“其實也沒想太多,雖然之前我沒見過趙兄你,但是你作為率性堂學子,最了解你的應該是本堂之人,而一向注重率性堂學子學業的魚學長又沒有反對……”
顧抑武頓了頓,看了眼趙戎,後者輕輕點頭,表情平靜。
顧抑武忽開口,“而且,在下雖然是個粗人,但是看人一向很準,當時第一次見麵,我一眼就看出趙兄不是尋常之輩。”
他眉頭聚攏,定睛掃視一番側目看來的趙戎,語氣認真,“趙兄骨骼輕奇非俗流,風輕雲淡之像,定是腹有詩書氣自華,至於氣質一說,不管趙兄信不信,在下自有一套看人的標準,趙兄的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