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劍尖緩緩指向了眼底笑意還未及散去的僧人,昭豐帝一字一頓地道:“若非親耳所聽,親眼所見,朕當真不敢相信這些年來竟在身邊養了這樣大的一個禍患!”
繼曉眼神驟變。
隻片刻,那漆黑幽深的瞳孔裏迸發出暗芒,聲音低而蠱惑:“原來陛下是清醒的……”
昭豐帝心神一陣恍惚,然很快便被祝又樘擋在身前,阻去了那道視線。
“父皇,切記不可直視其雙眼。”
昭豐帝回過神來,看向繼曉冷笑道:“這便是那攝魂術?你真以為朕如此不濟麼——”
繼曉陡然皺眉,心底躁怒而震驚。
怎會如此……
哪怕近日來服了解藥,體內的毒性卻也不可能這麼快便被祛除幹淨……更何況對方身體分明虛弱之極,正是心神失守,意念不堅之時,怎麼可能足以抵擋得住他的攝魂術?!
昭豐帝似看出他的心思,拿居高臨下的語氣道:“朕乃真龍天子,豈會當真受你區區邪術控製!”
祝又樘在旁聽的心情複雜。
說得這般天縱奇才,好像今日因磨不開麵子,將宮人都趕了出去,偷吃解藥結果過量導致昏迷,且醒來之後又悄悄讓明太醫紮了醒神針的人不是他家父皇一樣……
察覺到兒子的視線,昭豐帝一眼瞪了過去。
昨日奉上解藥時卻不說明用量,臭小子還好意思腹誹他?
劉福興許知道用量,但他生那老東西的氣也拉不下臉去問,尋思著那麼小的藥丸,一次吃六粒也不多,且還是個吉利數,可誰知吃罷就昏過去了!
醒來後腦子清醒了些,抱著想親自印證真相的心思,他召了繼曉入宮——可這臭小子不老實在東宮帶著,還非要上趕著來湊這個熱鬧。
若他今日著實沒能清醒得過來,中了繼曉的陰招,真再將他一劍砍死了,看他找誰說理去!
昭豐帝作想間,抬了抬手。
瞬息間,便有五名影子從暗處持劍而出,朝著繼曉圍去。
他本還想著,即便對方真有野心在,也不妨礙他將人囚禁起來給他煉丹,助他修行,可今晚所聽所見,卻是叫他打消了這個念頭。
對方的心機遠超過他的預測,且說不準還真是他同父兄弟,他這個人重倫德,幹不出囚禁自家人的事情來——
所以,還是殺了吧。
祝又樘從昭豐帝手中將尚方劍接過,單手扶著他在一旁的龍榻上坐下,護在他身前。
然而下一瞬,剛坐下的昭豐帝卻驀地驚呼出聲,驚駭無比地站起身來。
異樣的熱氣在空氣中翻騰著,祝又樘轉頭望去,隻見床帳不知怎地忽然燒了起來,火勢蔓延得異常之快,幾乎隻是瞬間便將龍榻、屏風、幾案,乃至目之所及所有陳設物件都盡數點燃!
這一切甚至就發生在瞬息之間,滾燙的熱意將他們包圍,昭豐帝被嗆得難以喘息,艱難地道:“快……快讓人進來救火……”
此情此景,便是訓練有素的影子們也不禁亂了分寸。
繼曉乘虛而入,扭斷了其中一個人的脖子,持其劍,指向祝又樘,笑著道:“不要緊,你父皇下不了手,我這做皇叔的送你一程……待過了奈何橋,喝下孟婆湯,記得來世再投作祝家人,換一個不該死的身份,再助皇叔共治這大靖江山如何?”
“保護太子!”
昭豐帝跌倒在地,急聲道。
他聽到有侍衛和太監趕了過來,卻被滔天火勢阻擋在外。
“殿下!”
清羽帶人硬闖進來,渾身皆被點燃成了火團,痛苦不已地掙紮起來。
痛不欲生之際,少年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
“是障眼法而已——”
少年凝聲道:“不必怕,堅定意誌,自能克除。”
這火勢雖逼真卻過分蹊蹺,而繼曉不可能有機會在殿內提前動此手腳,所以隻能有障眼法一個解釋——
見少年理智鎮定,繼曉眼底閃過意外。
然手中的劍,已是再不做停頓地向祝又樘刺去。
少年動作極快地躲開,深色披風裹挾著熱浪,尚方劍在手下翻轉,不退反進,神態冷然直衝繼曉要害。
清羽見狀咬牙,驀地衝上前去,與幾名影子一同向繼曉攻去。
然火勢衝天,痛感真實,若說全然不受影響根本做不到。
而此時,忽有木魚敲擊之音響起。
“嗒——嗒——嗒……”
繼曉神色倏然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