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說自覺身體不行了,這些老家夥難得體貼了一回,雖有些惋惜猶豫,但也都表達出了龍體要緊,要他安心退位養病的意思。
太後聽得一噎,而後臉色瞬間更為難看。
這些老東西,向來不是規矩最多的嗎?
往前數,就有皇帝想要禪位,大臣以太子沒有子嗣為由不讓登基的先例——眼下她孫子連媳婦都沒娶呢,這起子人竟也能讓步?
再看向麵前的兒子,老太後哪裏還有什麼不懂的……
“母後,這是好事啊……”昭豐帝不解地勸道:“太子今年已經十七了,這些年來處理起政事又已極有經驗,此時登基有何不妥?”
“你也知道太子已經十七了!”
被踩到了最痛處的老太後恨聲道:“你此時要禪位,必要準備禪位登基大典,前前後後,禮部少說也要忙上四五個月之久!而新皇登基,必然又有數不清的章程要一步步往下走——這般耽擱,既安何年何月才能娶上媳婦?”
要知道,她比起老姐妹們,已經落下一大截了!
再這麼折騰下去,她究竟還能不能抱得上重孫子了?
昭豐帝聽得驚詫又恍然。
合著母後在意的竟是這個?
“橫豎如今政事也是太子在打理,你再忍上一年,又有什麼緊要?”老太後轉而耐著性子勸起兒子:“全當是為了哀家——”
昭豐帝聞言,歎了口氣,麵上流露出淡淡地痛苦之色。
“母後當知兒子求道心切……”
老太後氣得想要一耳光甩過去,然而卻慈愛地笑了笑,拍了拍老兒子的手,道:“哀家知道……隻要你以後修的是正道,哀家也會讚成你的。”
這裏的讚成,自然不能是口頭上的讚同。
昭豐帝的痛苦之色這才減輕些許。
“那……朕便聽母後的。”
咳,畢竟多座金山多條路嘛。
接下來的日子裏,先前被召去議事的那些大臣們背地裏不禁失望地犯起了嘀咕。
怎麼沒動靜了呢?
難道是他們的態度表現的不夠明確嗎?
……
這一日,小時雍坊裏有一件喜事。
謝遷登了定國公府的門下了聘。
前院裏一派熱鬧景象,徐婉兮呆在自己院中,一顆心七上八下地跳著。
這人才回京不過短短半月而已,且成天忙得昏天暗地……然而剛回京的第三日,就提了親,這才剛交換了生辰八字,他便把聘禮抬來了!
下聘便為過大禮,接著豈不就是請婚期了?
雖說他們定國公府這樣的人家嫁女兒,斷不可能匆匆忙忙,但準備起來,至多也就數月便足夠了,往慢了說——撐死了半年吧?
再有半年她就要嫁給謝世叔了?
徐婉兮怎麼想都覺得太快了些,又因那人從始至終不曾與她仔細商量,她思來想去,走不安坐不寧。
幹脆就使了蓮姑去給前院的謝遷傳話。
這會子謝遷自然是走不開的,待到宴席散後,他方才找了藉口打算離去。
“等等——”
剛跨下石階,謝遷忽聽得身後有人將他喊住。
轉回頭看去,隻見是徐永寧站在廊下正看著他。
“二公子可是有事?”謝遷語氣平常地問。
徐永寧確實有話說。
自打從知道這位謝大人即將要成為他妹夫開始,他就想找個機會同對方好好談談——以未來大舅哥的身份囑咐乃至提醒些什麼之類的。
可是……
此時對上那一雙過分敏銳的眼睛,徐永寧的舌頭打了個結,道:“……沒什麼。”
謝遷微微挑了挑眉,笑著問:“當真無事嗎?”
徐永寧頓時覺得有無形的壓迫感襲來,就像是麵對仿佛能看透學生心思的私塾先生一般心虛,他掩飾地笑了兩聲,而後輕咳一聲,伸出了大拇指道:“我隻是想說,謝大人果真好酒量。”
謝遷聞言笑了笑:“二公子也不差。”
說著,拱了拱手,轉身離去了。
“……”
徐永寧自恨而又生無可戀地望天——到底誰才是做妹夫的啊!
謝遷一路來到了同徐婉兮說定的地方。
“你似乎是對這四麵透風的涼亭十分中意。”
謝遷在亭中坐下,麵上掛著笑意,可見心情頗佳。
相比之下,徐婉兮的臉色就複雜得多:“你我還未成親,自然還是該避諱些才是……”
聽得“成親”二字,謝遷麵上笑意卻愈濃:“不必過分著急,反正也快了。”
徐婉兮眼睛一瞪:“誰著急了!”
她紅著臉道:“我叫你出來,就是想問一問你,這些日子挑的這樣近,怎麼……怎麼都不同我商量的?”
她自也知道,婚姻之事媒妁之言,本也沒有同她商議的道理,可她……當真是太慌了。
沒錯,她來時的路上也仔細想過了,她並非是生氣,就是覺得心裏頭發慌,忐忑得緊。
“是我疏忽了。”謝遷也好脾氣地應下這個錯來,笑著問她:“那婚期你來定,可好?”
徐婉兮大吃一驚。
“哪有這樣的規矩?”
“怎麼沒有?雖說我與國公爺老夫人及世子都大致說定了,但還未真正定下,你若想改,現如今還來得及。”
徐婉兮沒急著接話,隻問:“……你們定的何時?”
“約是六月上下,還需讓人挑了吉日。”說到婚期,謝大人眼中笑意更深。
六月?
徐婉兮暗暗算著,豈不是就剩下五個月了?
見她神態不安,謝遷緩緩收了笑意,認真地道:“可是嫌太快了?你若覺得趕,可以再延後。”
實則五個月的時間來準備,並不算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