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一至冬日,合宮上下各司各房的奴才們皆是忙得不可開交腳不沾地,再過一月,年節既至,在最講究禮節和形式的宮裏頭,每年主子們聚在一起的團圓夜絕對不能草率安排,其繁瑣,絕對不亞於一場新帝登基典禮。
這個宮裏頭嚷著要添什麼樣子的新衣裳,那個宮裏頭又鬧著要換哪些年哪一朝出產的古董擺設,還有每年皇帝依例要賞各嬪妃們的吉祥首飾樣子,年夜飯不能與前年重複的膳食單子……
提要求的每個人,都是有名有份的貴人,為了不得罪人,那一遭遭事情一樣都馬虎不得,把內侍局的那些女官侍人們難得眉頭皺起,幾日茶飯不思冥思苦想,依然都想不出什麼別出心裁的新鮮花樣。
勞累的苦活兒都有奴才們去打理,主子們隻管動嘴皮子說想法挑意見,絲毫不用費神操心這些事情,該享受的一點也不落下,總愛借著各種由頭,起好些五花八門又千篇一律宴會,三天兩頭非要湊一堆熱鬧,她們才不會覺得日子過得無聊。
今日這宴,算是虞昭解除禁足之後,頭一次在正式眾人麵前露麵,為給她撐場子,楚子凱也盡力騰出了些時間,罕見的受了邀請,過來坐鎮於上席之上,而麵對眼前的美酒佳肴,他卻有些心不在焉,暗裏將心思全放在了未處理好的朝堂事務上麵。
聚在一起把酒言歡的由頭,到底是賞花還是為誰慶生來著,虞昭一點也不在乎不關心,她此時整顆心的關注點,全在那一桌子的菜肴上。
無論葷素冷熱,每一品,虞昭仿佛都覺得比往日嚐起來可口多了,她手上的筷子自拿起後,就再沒有停下過,眼也不抬地將各嬪妃拾掇出來的鬧騰活動全推辭了,吃得開心。
酒過三巡,歌舞升平,巧笑嫣然彙聚成的一片嘈雜之中,隻虞昭一人與這喧囂隔絕了一般,她隻專心致誌拿著筷子剔著魚骨上頭的肉,津津有味地品嚐,時不時轉頭,是為看楚子凱一眼。
每次望過去,都見楚子凱垂著眼眉頭緊鎖,虞昭一看就知他那神情就知,是他心頭還牽掛著政事放不下,不忍有些心疼,大庭廣眾又不好親自表明關懷,於是目光落在了站在楚子凱旁邊的馮運身上。
“馮侍人……”虞昭壓著聲音,悄悄喊了聲馮運,待他疑惑望過來時,又指了指楚子凱麵前桌上的一例冬筍雞湯,揚揚頭示意讓他給楚子凱盛上一碗。
“奴才遵命,”
能討好處兒的活,誰不願做,馮運連忙挽起袖子上前,盛了滿滿當當一碗湯,跪著呈到了楚子凱麵前。“陛下請用。”
苦思被打斷,楚子凱這才將思緒抽回,十分不解地看著馮運無端為自己舀的這一碗湯,正要發問,卻聽馮運率先討好稟報道:“啟稟陛下,這是懿妃娘娘念陛下憂思朝政辛苦,特地吩咐奴才獻上的。”
聞言那一瞬間,楚子凱隻覺得欣慰無比,頃刻便舒展了眉頭上的溝壑,不願辜負虞昭的良苦用心,連忙將湯碗接過,又眉開眼笑朝她的方向望過去,想與她表明心中感動與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