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一直關注著場上的動向,聽虞昭轉了話頭,皆依言將目光聚集起來,落在了那副緩緩展開的畫上,畫中景物漸漸清晰映入眾人的眼簾,果然是眾人意料之中,丹青水墨落在紙上,所表達的,無非就是茫茫荒原浮餓殍之意向。
荒原餓殍圖,這類不入流不吉利的作品已是讓眾人看得心中不受控製泛起一陣陣反感,然而更引人注目的還在後頭,是那畫旁邊綴著一首首文風精絕曼妙,溢滿了詠絮才氣的詩詞絕句。
如虞昭方才所言,出自淩妃手下的詩詞,句句幾乎都是精妙絕倫的絕句,韻味各有不同,而特有之處獨顯,但其宗旨,卻是千篇一律,竟都是在拿批判權貴生活奢靡的方式,來憐憫人間百姓之疾苦的悲哀。
若是如此,哪怕這詩再是妙筆生花讓人朗朗上口之作,出現在了此權貴雲集的場合,也絕對是討不了什麼喜歡了。
放眼看過去,這殿中眾人,官階品級都不算低,若有些心眼小的,可已經將自己算做淩妃詩裏麵所描述的酒肉臭滿身的權貴老爺了呢,且是身份越尊貴,惹的晦氣就越多,於是眾人的眼色,不由自主都向著楚子凱瞄過去。
身正不怕影子斜,楚子凱處理天下政務本是用了十足十的心的,便坦坦蕩蕩不怕會有差錯,他也有意要會一會寫出這無病呻吟大放厥詞之作的人,極為配合,偏頭仔細看清了卷上的內容,搖頭拍了拍手,不鹹不淡歎道:
“嗬,這詩做得確實好,若不是被懿妃截在宮中了,恐怕今夜過後,已是傳揚到四海八方去了吧,淩妃的才華,當真算不錯,隻是此番大顯身手的意圖,莫不是是為了暗諷朕無能且昏庸無道。”
“臣妾惶恐,絕對不敢啊,”一語就將淩妃的膽子嚇破,她隻怕楚子凱心底真會將詩中的意思,誤會了成他嘴中所說出來的那意思,連忙俯首,語氣急切解釋道:
“陛下明鑒,此詩不過臣妾心血來潮時隨手一記,本是在表達對難民之苦的感慨而已,絕非敢有嘲諷陛下之意。”
“確實,不算嘲諷……”
說話時,楚子凱的眼神也未離開那畫上的詩詞,挨著挨著一句句讀下去,越讀她心裏頭越是窩火,繼而又發出了一聲冷笑。
“荒原無生機,餓殍遍山地,可方才,諸愛卿皆說北疆災民不憂溫飽,未見因饑寒而喪命之人,由此可見,你以這類詞眼怎贈予災民,乃別有用心,朕怎能隻傻傻當做嘲諷,說你是有心詆毀,也不為過吧!”
語氣平浮入水,於淩妃來說,卻是在心頭上的重重一擊,她深知,詆毀君主的罪名一旦被扣上了自己的腦袋,那淩家滿門的命,也便都交代在此處了,極度驚懼之下,淩妃決心再退步求其次,誠懇認罪道:
“請陛下恕罪,本是臣妾因深居宮中多年,而困短了見識,近日又實在憂民生心切,才一時失了輕重寫出了這有失事實的詩作,為表悔意,臣妾願當眾焚稿折筆表達對陛下的信服,再捐贈金銀數千百與北疆難民,以實物彌補之,還請陛下能給臣妾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