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先生,叨擾你了。”她纖細的手指握著青色細瓷杯,在看見他的那一刻,手指鬆開,原本空洞茫然的臉上立時換上淡淡的笑容,甚至站起身來,朝他伸手。

他簡單而快速地握了一下,就很快鬆開。隻記得她的指尖軟而涼,奇異的觸覺。

但是在看清她的臉之後,陳山的心情就立刻沉重了起來。

太美的事物總是過於脆弱,尤其是眼前的這個人,善良又軟弱。她傾注了過於濃烈的愛意,最終成為一團烈火,將自己焚燒殆盡。

她的委曲求全根本換不回太多的憐惜,可惜的是,所謂的委曲求全隻能存留在她的心裏。但她的高傲又不能容許她低頭,逼迫著她一定要挺直脊背,不能在任何人麵前露怯。

她就這麼一直矛盾地掙紮著、努力著,直到遇到陳山。

陳山不知道,是自己的那句話宣判了那個女人的死刑,是他說的命裏無時莫強求。

周卿卿這才知道,原來自己這些年的苦都白受了,她根本不可能有孩子。以前她的心裏總是生出那麼一點希望,所以飛蛾撲火一般地向前掙紮著。但是那一天她在知道,原來一切都不過是徒勞無功。

陳山坐在周卿卿的對麵,看見她眼角閃出的晶瑩的淚花。她轉過頭去,不願意讓陌生人看見自己失態的樣子。她轉過頭去,一行清淚還是從她的眼角滑落下來。

陳山想,他見過很多女人哭泣。有歇斯底裏的,有絕望無助的,但是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能夠哭得像她這麼美。

陳山沒有提到的是,這之後他又見了周卿卿好幾次。他有點後悔破碎了這個女人的美夢,想要從別的地方挽回點什麼。他有時候會送來幾個藥方,幫她恢複一點心情,有時候隻是單純地和她聊聊天。

後來周卿卿對他說:“我最近覺得身體一下子就垮了,昨天做了一個夢,夢見我活不過冬天。可是我不願意這麼早死,我想多活一會,陳先生,你能幫幫我嗎?”

陳山那個時候的心情不知道是什麼,興許有一點高興,又有點難過。他寫了幾道續命的符,方法很無恥,延長的生命是從他自己的陽壽裏分出來的。但是他早就頓悟了長生之法,陽壽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到盡頭,他其實是鑽了生死簿的一個空子。

但是後來的周卿卿已經是強弩之末,即使再續命,又能續多少?尤其在知道宮老太太的存在之後,她的生命更是加速了。

陳山的確沒有想到,今生還能和她早有交集,隻可惜已經是陰陽兩隔。

看著陳山臉上的表情,寧溪忽然忍不住開口:“陳山,你和那個周卿卿,恐怕也有一段故事嗎?總覺得提到她,你就很有觸動似的。”

陳山閉上眼睛,掩蓋自己眼底的心虛。

“沒有。”他輕聲開口。

“真的?從來沒見過你這樣。”

“沒有就是沒有。”陳山陡然睜開眼睛,裏麵的波動已經被掩蓋幹淨,隻露出幾分不耐,“你還是想想怎麼破解死咒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