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陸青嵐家走出來,寧威開始認真地考慮去找一份包食宿的工作,否則或許身體真的會垮掉。此前他並不是沒有考慮過,但是一直並沒有實際去嚐試。因為包食宿的工作一般都是飯店、按摩之類的服務業,即使寧威已經為了生活將自尊踐踏在腳下,他依然對這類行業感到本能地抗拒。而且,白天除了鋼琴調音師的工作,他還接了好幾份家教的工作,使他分身乏術。——隻是教初中生念書,而不是教授鋼琴。雖然教鋼琴時薪會高很多,而且僅僅憑著寧威以前獲得的那些鋼琴獎項,就很容易招攬到生意。然而一想到如果說出自己的手有殘疾的事情,會麵對的那些或同情或憐惜的眼神,寧威就無論如何都邁不開腳步。
剛剛做完手術不久,元氣尚未恢複,令寧威即使隻是步行了十來分鍾,就呼吸急促、大汗淋漓。但是,他仍然在快步走著,隻想早一刻逃離陸青嵐家。一直到實在走不動了,寧威站定了身子,才發現自己來到了一條全然陌生的街道。
這是一條幽靜的小馬路,街道兩旁分布著整齊的兩排小洋房,紅色的磚牆斑斑駁駁地,靜靜地訴說著滄桑。寧威靠在一麵磚紅色的圍牆上喘息,用手臂抹去了額頭上的汗水,七月的烈日,殘忍地蒸騰著城市的每一個角落,但是剛剛動完手術,身體很虛弱的寧威並不覺得熱,但是,他卻確確實實地感到口渴了。
環顧四周,沒有看到便利店,卻看到了一張招聘啟事。
“招聘調酒師與駐唱歌手若幹。工作時間晚上九點至淩晨六點,薪酬麵議,有經驗者優先。有意者請入內麵洽。”
那是一家開在洋房裏的酒吧,與雅致的洋房不協調的是,招牌相當的顯眼:同棲Bar。這個工作時間吸引了寧威,晚上九點開始工作的話,白天可以兼別的差。而且酒吧的工作應該可以提供住宿的場所。這樣想著,寧威推門走了進去。
現在是下午三點十分,距離開始營業還早,店堂裏並沒有人在。
寧威覺得有些頭暈,卻覺得未經主人同意隨意坐下並不禮貌,就站在店堂裏靜靜等待著。大約十分鍾後,從準備室中走出來一名女性,似乎是沒有料到寧威會站在那裏而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那個女人皮膚白皙,幾乎沒有皺紋,眼角邊有顆俗稱“滴淚痣”的小痣。塗著水色的唇膏,打扮得有幾分淡然。但是從她的神色中,卻看得出顯然已經並不年輕了。短暫的驚訝過後,女人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寧威一遍,側著頭,揚起下巴笑了。
“你來找工作?”
“嗯。”寧威點頭答應,疑惑著她為什麼會如此斷言。因為即使是這個時候,到店裏來的也有可能是客人。
像是看出了寧威的疑惑似地,那個女人說:“哪有你這麼拘謹的客人。坐吧。”說著,向著吧台的位子努了努嘴,自己先在吧台前坐下了。
“應聘駐唱歌手還是調酒師?看你的樣子應該是應聘歌手吧……長得這麼帥的男人,十個有八個都很自戀,自戀的人都會有表演欲。不過並不是長得帥就能唱好歌的……”女人打量著寧威,滔滔不絕。
“調酒師。”寧威在女人說話的間隙,巧妙地抓住時機打斷了女人的斷言。
那個女人撲哧一聲笑了,大方地伸出沒有戴戒指的手說:“我叫艾豔豔,是這裏的老板娘。請多多指教。”
寧威輕輕握了握艾豔豔的手,點了點頭說:“我叫寧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