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墨元正給墨靈犀送信,白九夜微微蹙眉,看看墨靈犀,見墨靈犀衝他點點頭,白九夜才開口道:“拿進來。”
墨靈犀拿到信件打開看了一番,剛開始還好,可越看臉色越差。
白九夜操控著輪椅靠近墨靈犀:“怎麼了?”
墨靈犀有些擔憂的問道:“皇帝派人把墨府圍了?”
白九夜點點頭:“本王不覺得你與墨府中人還有什麼難以割舍的,所以沒有告訴你。”
墨靈犀搖搖頭:“信中說,如果我無法解北宮如月的毒,皇帝就要誅殺墨氏九族,雖然我現在不是墨府中人,可是燕姨娘和小子安都是墨府中人,還有小圓,小圓也被留在墨府了,我不能見死不救。”
白九夜微微歎口氣:“按你的意思,是想去救北宮如月了?”
墨靈犀點點頭:“而且信中說了,隻要我出手相救,讓墨府度過這一關,墨元正會告訴我真正的身世,關於我娘的事…”
白九夜眸光一凜:“墨元正說你不是他的子嗣?”這真是出乎了白九夜的預料,他本來猜想的是墨靈犀不是墨元正的女兒,但是墨元正是不知情的,沒想到墨元正竟然知情。
墨靈犀連連點頭:“就衝這一點,我就必須得去。關於我娘的事線索不多,我本就無從查起,如果墨元正願意說,會省去很多麻煩。”
白九夜有幾分擔憂:“昨夜沐雲初說解毒需要惜紅草,那惜紅草…”
墨靈犀打斷白九夜開口道:“我知道,惜紅草采下必須在一個時辰內配藥服用,而北宮如月隻有三日的壽命,怕是來不及,不過那是對於普通的大夫。我不是大夫,我是毒師!”言外之意,她有辦法延緩北宮如月的性命。
其實還有一點墨靈犀沒有說,就是她一定要得到那北宮如月的冷月鞭,想得到鞭子,那月下美人局的比試就得繼續下去,那北宮如月就不能死!
就在墨靈犀決定為北宮如月解毒的時候,皇宮內皇帝的寢宮裏,皇帝也正在向一個一身灰袍子的人討要解藥。
“什麼?你跟朕說那北陵公主的毒不是你下的?”皇帝大驚。
灰袍老者全身掩蓋在一件黑灰的長袍裏,臉上也帶著同樣的麵巾,就連雙眼也被兜帽的投影遮掩,隻能隱隱約約讓人看到他有些泛黃的瞳孔,若不是他聲音低沉沙啞猶如耄耋老人,還真是讓人看不出他的年紀。
灰袍老者陰惻惻的說道:“老夫隻給那楚王下毒,北陵公主算什麼東西,憑她還配不上老夫的毒藥!”
皇帝有些膽寒的瞟了一眼這灰袍老者。
“可是老九他並沒有死…”
灰袍老者陰惻惻的笑笑:“桀桀,他身邊有高手啊,那個小丫頭真是不錯,桀桀桀,老夫很想嚐嚐她的味道。”
都已經七老八十了還惦記人家小姑娘,皇帝心中鄙夷,可是麵上仍舊恭敬。這個灰袍老者是憑空出現的,那日他忽然出現在他的寢宮,嚇得皇帝差點魂飛魄散。結果這個灰袍老者說,白九夜中毒了,他有辦法讓白九夜在月圓之夜死去,條件是不與北陵聯姻,而且交出他手上一樣東西。
皇帝本就被嚇得半死,一聽到來人對他無害,反而可以幫他害白九夜,當即就應了下來,然後就有了中秋夜宴那一場大戲。本來一切都算順利,沒想到那墨靈犀居然這般好本事。壞了他的大計!
“尊者,那北陵公主的毒可有辦法能解?”皇帝略帶試探的問道。
灰袍老者冷笑一下:“老夫隻做毒藥,從不做解藥!那個毒也是奇特,看來京城的用毒高手,不隻老夫一個啊,桀桀,越來越有趣了!”灰袍老者說完就閃身消失了,一陣風似的,仿佛從未來過。
皇帝話還沒說完他人就走了,把皇帝氣得不輕。現在隻能寄希望於墨靈犀,若是墨靈犀寧可搭上墨府也不救北宮如月的話,還真是難辦!皇帝重重歎口氣,感覺一夜之間老了十幾歲。
——
墨靈犀雖然同意了墨元正的交易,不過在去治療之前,她有些問題需要先搞清楚。
白九夜安排墨靈犀和墨元正,在楚王府的一間偏廳單獨見麵。
“靈…王妃娘娘。”墨元正的聲音顯得蒼老又疲憊。
墨靈犀淡淡瞟了一眼,倒是沒有之前那麼怨憤了,確認了墨元正不是自己親爹,那墨元正對她十六年來的不聞不問似乎也沒有那麼無法接受了。
“我叫你來是想確認一下,我臉上的毒是誰下的。”
墨元正微微一愣,然後苦笑這搖搖頭:“原來你以為毒是永寧下的,所以你也給她下了毒。”
墨靈犀沒有否認,以彼之道還之彼身本就理所當然。
墨元正歎口氣。從懷中取出一張白布,這白布看似普通人家穿的細布,邊角也不規整,墨靈犀猜想應該是從衣服上扯下來的。
墨元正將白布遞給墨靈犀,墨靈犀打開一看頓時愣住了。白布上是一幅畫,一副十分慘烈的畫麵。
畫上仿佛人間地獄,到處都是屍體,有些沒死的也是苟延殘喘的狀況,有些地方架起來的爐灶裏煮的竟然都是人骨。到處是血腥,到處是死寂。而在這麼陰暗的環境中,竟然有一個淡若梨花的女子。
她一襲洗的泛黃的白色醫者袍,卻看起來纖塵不染,她背著藥箱蹲在一個病危的孩子麵前,臉上帶著恬淡的笑意。畫麵中她的藥箱幾乎空了,可她仍舊笑的不驚不慌,仿佛隻需要一個笑臉,就可以治愈所有人的病痛。
最讓墨靈犀驚詫的是,這個女子容貌,簡直就是天上有地上無的絕美,墨靈犀恢複自己容貌之後,也能稱得夏州數一數二的美女,可與這畫麵上的女子相比卻不及那女子八成。不用墨元正說,墨靈犀也猜到了,這女子便是自己的母親,名譽四國的雲諾夫人。
墨元正見墨靈犀看完,緩緩開口道:“畫是我畫的,那是十七年前的事了,秦川是夏州與南疆的邊界之城,當初秦川的一個小村,雲家村,突發瘟疫。皇帝派三名禦醫前往,有資曆有背景禦醫自然不願去,可我當初隻是太醫院一個小學徒,所以便被派了過去…”
按照墨元正的講述,當初皇帝的命令是屠村,因為秦川是邊塞要城,駐紮了三十萬大軍,南疆在邊境頻頻滋擾,所以那軍隊容不得半點閃失,萬一瘟疫蔓延到軍中,整個夏州都會岌岌可危,到時候生靈塗炭的就不僅僅是一個雲家村。
一統江山的皇帝,有鐵血手腕,自然也有懷柔政策,他美其名曰派下禦醫去救死扶傷,其實安排下去的隻是三個不入流的學徒罷了。
墨元正當初也是抱著必死的心去的,可是沒想到的是,那瘟疫根本沒有用他們來診治,當他們到達時候,瘟疫已經完全控製住了。治療好瘟疫的,便是村裏的醫女,閨名雲諾。
雖然瘟疫得到了控製,可皇帝是多疑之人,那雲家村上上下下不過百十號人,怎麼能與三十萬大軍相比。
皇帝依舊下令將雲家村包圍不允許給任何物資援助,隻許進不許出,墨元正到達的時候,雲家村早已經彈盡糧絕,餓殍遍地。
先是遭逢瘟疫的屠戮,隨後又是饑荒,雲家村可謂一夜之間就變成了人間煉獄。隨著墨元正一同去的太醫自然不會再入村了。左右他們的任務是瘟疫,瘟疫好了,他們隻有劫後餘生的喜悅,哪裏還管得了其他人的死活。
當初的墨元正也是這般想的,但是就在他要離開的時候,看到了仿若仙人的雲諾,那一身洗的泛黃的白色醫者袍,穿在她身上就像九天而下的仙女天衣,她實在太美的,美的讓天地失色。美的讓那人間煉獄都縈繞著安靜祥和的氣氛。
墨元正看著她不疾不徐的治療每一個傷患,給那些瘟疫尚未痊愈的病人一一喂藥。明明她自己已經纖瘦的仿佛隨時會乘風而去,可仍舊帶著一臉恬淡的笑意,似乎人間任何苦難都會在這種笑容下化為虛無。
墨元正對雲諾一見鍾情。
墨元正當年也曾是意氣風發的少年郎,遇到心儀的女子自然想表現的自己勇敢正直,所以他不顧同僚的勸阻每夜偷偷給雲諾送一些吃食。一來二去,二人便有了幾句交談。
雲諾自然是將那些吃食都給了老弱病殘,她的身體反而一日不如一日。
“姑娘,你這又是何苦?”墨元正心疼的問道。
雲諾笑笑:“他們親人尚在,人生尚有來處,我無牽無掛,人生隻剩歸途。生死無礙。”雲諾說這些的時候臉上一直是平淡的笑意,仿佛大生大死在她眼中平淡至極。
墨元正心疼不已,當下就下定決心說道:“雲姑娘,你放心,我墨元正一定會救你出來!”
雲諾聽完眼睛微微閃過一抹亮光,墨元正以為雲諾是聽到他的承諾而欣喜,沒想到雲諾卻開口問道:“你姓墨?”
墨元正微微一愣:“是,在下姓墨。”
雲諾忽然變得有幾分激動,雙手猛地抓緊柵欄,語氣緊張又有些怯懦的說道:“我…你可以救我出去是嗎?你救我出去,雲諾便嫁你為妻,助你成夏州杏林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