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悠遠, 浮雲自空曠高遠的天際線飄遠,茫茫山嵐縈繞雲中島翻湧不休。
這是一座懸浮於北冥海上的雲中島,置身於島上宛如置身於雲端, 島上草木蔥蘢葳蕤繁盛, 到處栽種著三十三天珍惜罕見的靈植, 行至深處能看到一座鱗次櫛比的建築, 巍峨宏偉的上清大殿莊嚴肅穆。
廊柱飛天, 從尖翹的簷角垂下一盅玲瓏有致精心雕琢的鈴鐺, 涼風撥開雲霧吹動鈴鐺,悅耳清潤的聲音空穀回響聲聲入耳。
從遠處看, 玉白欄杆上趴著一團雪白的團子, 此時正奮力蹬著腳立起身體。
毛茸茸的小短爪急不可耐地想抓住那隻隨風搖曳的鈴鐺。
一寸、
二寸、
還差一點點……
雪白的小肉爪和鈴鐺擦肩而過, 林秋白重心前傾,一頭栽進未化的雪堆裏, 雪白的皮毛和積雪天然融為一體, 白得分不出彼此。
一隻節指分明的大掌將小狐狸撈起來。
沁涼的雪塞入鼻腔, 林秋白屁股墩坐在溫熱的掌心,控製不住連打了十幾個噴嚏, 半化的雪水浸透皮皮,渾身從頭到腳毛都濕·透了,一捋一捋沾在身上。
寒臨霄隨手施了一個清潔法術, 小狐狸的皮毛轉眼又恢複了幹爽蓬鬆。
他微微蹙眉, 不帶語氣斥責:“又胡鬧。”
眼看就要結契成婚,竟然還是終日調皮,短短幾月北冥島附近的飛禽走獸竟都被謔謔了個遍,現在無所事事居然還撲起鈴鐺。
林秋白還有些暈頭轉向,抱著小腦袋哼哼唧唧。
這也不是他的錯, 化作狐身後,心性也就像退化了一樣,變得格外喜歡一些幼稚的遊戲,看見活動的小東西就控製不住手癢想要去抓兩下。
其實倒也難怪,畢竟他才七百餘歲未成年,他總是這樣安慰自己。
寒臨霄眉心緊蹙,倒也沒有繼續苛責。
當年他為師時是很嚴苛的,上清山上到供奉品禮下到跪叩時次都有條條框框清規戒律,他的弟子連走路步幅都不敢逾越,愣著頭胡作非為的也就一個林秋白。
他對林秋白也的確是寬容。
寒臨霄抱著嚶嚶亂叫的小狐狸踏回內殿。
但路上免不得口頭教訓一番,小狐狸將腦袋埋在蓬鬆的大尾巴裏,聽得煩了柔軟粉嫩的小爪墊就直往寒臨霄肩膀招呼,巴掌點大的身體呼爪子也是軟軟綿綿的,寒臨霄視線卻落在花瓣狀的爪墊上,翞祗他們都反複親過那粉嫩的爪掌,甚至揉捏過糯白的小乳牙,總是意猶未盡戀戀不舍,他卻還從未有過這樣的機會……
島上其他地方都是春暖花開,唯獨上清殿周圍終年飄雪,內殿擺放著一尊南海暖玉柔和了清冷的融雪。
暖玉寬十丈長九丈,將整間大殿烘得暖融融的,但林秋白對寒疾尚有陰影,所以平素最喜歡趴在上麵取暖。
這次毫不例外,寒臨霄剛剛抱著他走進內殿,小狐狸就無情拋棄了這個代步工具,從懷裏跳下去趴回暖玉上。
嘴巴裏發出“嗚嗚”的聲音,意思是我休息一會兒。
變成小狐狸之後,習性也發生改變,林秋白一天十二個時辰有八九個時辰都在睡。
寒臨霄摸摸他毛茸茸的腦袋。
內殿繪製著恢宏龐大的聚靈陣,隻是此時聚的不是靈氣而是魔氣,林秋白是能融合一切氣和靈的靈根,就是睡著也能吸氣從四麵八方彙聚來的魔氣,充盈魔元。
短短數月,他的修為就更上一層樓。
在他睡著時,寒臨霄也順勢在他身邊盤膝閉關。
但這次跟之前都不同,小狐狸感冒了。
林秋白一覺睡醒,就覺得眼睛迷迷糊糊睜不開,呼吸悶熱,四肢都沒有力氣,他叼住寒臨霄的衣擺輕輕拽了拽。
寒臨霄隨之睜眼,眼底清明毫無一絲迷蒙。
表麵雖然不顯,實際上他很喜歡小狐狸,能夠一個手掌就包在掌心柔軟又乖順,小狐狸每一根白毛寒臨霄都是喜歡的,於是他的手掌習慣性放到小狐狸的背上就發現不對。
炙熱,滾燙像火一樣。
寒臨霄手指一顫,倏然收攏袖口小心翼翼將小狐狸抱起來。
動作輕柔緩慢像是抱著易碎的珍寶。
與此同時,原本平靜的意識海也隨之炸開了鍋,三人難得站在同一陣線譴責寒臨霄:
〖祝西燭沉痛道:早就說上清殿不適合居住,白月細皮嫩肉的,如你這種皮糙肉厚的不怕冷的怎麼能一樣!〗
〖雲流玅附和:祝兄說得極是,何況發熱前應當早有征兆,難道都不仔細注意一下?〗
〖翞祗憂心忡忡:我心整個都揪起來了,秋秋看上去很不舒服。〗
原先寒臨霄是不能意會心揪的意思的,但現在捧著掌心瑟瑟發抖的小團子,吐出小半截粉嫩的舌頭,卻覺得自己波瀾不驚的心髒驟然緊縮一團,既刺又痛。
雲流玅說的沒錯,他之前很早就察覺到林秋白心髒搏動過快,隔著一層柔軟的皮毛在他掌心碰碰跳動,但他當時太過沉湎反而罕見的忽視了這些反常。
〖雲流玅:讓我來。〗
祝西燭和翞祗難得沒和他爭,之前他們做好了約定一人輪一天,現在是他的漏誤況且小狐狸正病著,寒臨霄闔上眼,在睜開眼,已經換成了雲流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