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羲從元堂先生住處離開後,去找正在上課的蘇策時,路上恰好撞見趙常書。
他低眉順眼地從薑羲身邊走過,仿佛不認識她的樣子,雙手攏在袖子裏,臉上沒有笑意,神色淒苦,那身樸素老舊的長衫更是洗得顏色泛白,活脫脫一個鬱鬱不得誌的才子。
薑羲經過他時,腳步一頓,心裏卻在默默說。
結束了。
她見了蘇策,說得也是事情都結束了。
蘇策一臉悵然,久久不言。
薑羲盯著他的側臉,覺得有些事情他知道了,或許沒有壞處。
“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情……”薑羲還是將王謙的事情,從頭到尾地給蘇策講了一遍。
蘇策聽得手腳發軟,臉色蒼白,喃喃道:“他們怎麼能這樣!”
“有的人生在世上,卻不能稱之為人,而與禽獸無異。”
薑羲看蘇策連站都站不穩了,扶著他在一旁坐下。
蘇策性子和軟,也心地善良。這會兒聽了王謙的故事,心頭壓得沉甸甸的,直到掩麵哭了一場才好。
薑羲沒有安慰他,而是說:“所以,麵對這樣的罪惡,你的所有忍受與逃避,都是在助長施惡者氣焰,還可能給下一個人帶來災禍。讓這份罪惡到我身上為止,才是最好的。”
蘇策恍然大悟,之後關在屋裏整整兩日。
再出來時,已是薑羲加入的盛明陽馬球隊與穆昭馬球隊在玉山對戰之日。
薑羲看到宛若脫胎換骨、精氣神截然不同的蘇策,不由得笑了。
……
連綿下了兩日的雨,識趣地選在玉山馬球比賽這日一大早放晴。
陽光破開陰雲,帶走了空氣中的潮濕。
玉山山腰上的馬球場,上午還一片泥濘,下午就幹得透透的,還被雨水衝幹淨了滿地塵土,正是最適合跑馬不過了。
這般和煦的天氣,卻並沒能給秦源帶來好心情。
他暗惱怎麼沒來場暴雨把盛六穆十三這群人變成笑話,神色鬱鬱,連從馬上跳下來時也不見多少改善。
與他同行的還有一眾江南書院學子。
皆是衣著錦繡,富貴風流的權貴子弟,與六道書院的盛穆二人久不對盤,這次前來,明麵上是為了看那二人窩裏鬥的笑話,二則是為了端午馬球會穩贏而打探虛實。
秦源不前不後地走在同窗們中間,還為了幾日前打賭輸給了盛六精神不振,忽的聽到走在最前頭,他的親兄長秦江詫異的聲音響起:
“怎麼玉山山門處這麼多車馬?”
旁邊的江南書院學子也在嘀咕:
“那不是盛氏的馬車嗎?”
“還有穆氏的。”
“兩個小輩打馬球還叫長輩來,可真夠有臉。”
“哎不對,那是楊刺史的馬車。”
“廣元侯府的也在。”
略略數過去,這樟州城裏叫得上名的世家大族,大半的馬車都在這兒了!
江南書院一眾學子們麵麵相覷——
這是怎麼回事?
他們隱隱覺得不對勁,明明這樣的場合不該有這麼多人在的。
懷揣著困惑跟不解,一行人順著山道,輕車熟路地找到來過很多次的玉山馬球場。還未靠近,就聽到一陣鑼鼓喧天!
一行人匆匆走進馬球場,就見馬球場周圍早就搭好了看台,正中央的看台上坐著的,不正是近日來樟州城所有家族的熱門話題——四皇子葉諍與永城侯世子楚稷嗎?
一旁的還有楊刺史等一眾樟州官員,以及盛氏盛楠,穆氏穆征、穆徹等人。
更別提旁邊一眾權貴世家的熟悉麵孔。
咦,竟然還有專門的女客看台,坐在棚裏的都是樟州的各家夫人女眷們,而那些閨閣娘子們膽子大的,還趴在圍作看台的木板上興奮四處張望,粉粉綠綠的嬌裙照亮了半壁玉山。
這樣的場麵,怕是連端午馬球會都沒有——誰讓這些長輩們,都覺得馬球不過是權貴少年們閑暇無聊的玩樂呢?
不隻是秦源,幾個江南學院學子的心裏,都在冒酸泡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