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是蘇策跑來告訴她的,一路匆匆狂奔,來到薑羲小院時連敲門都忘了,砰地推門而入,入目卻是滿臉的惶惶茫然。
聽到動靜的薑羲快步從書房走出,見到是蘇策,揮手讓炸毛警惕的阿花退回去。
“怎麼了?跑得這麼急?”
薑羲觀察蘇策神情時,已有了心理準備,但真的聽蘇策說出“趙常書死了”五個字,她還是忍不住一陣愣神。
“他怎麼就這麼死了?怎麼死的?”
“……聽說是溺水。”
蘇策緊緊皺著眉,看不出半點高興,反倒有點說不出的難過跟惆悵。
那個跟他一同坐在台階上背書的小夥伴……死了啊。
——說到底,蘇策不過十幾歲的少年,他短暫的人生還沒有經曆過真正的生死離別,而且還是如趙常書這般,驟然傳來死訊。
這太突然了,蘇策從住處狂奔過來,至今沒有緩過神。
“真的是溺水?”薑羲不震驚趙常書的死訊,她隻是對死因表示懷疑。
蘇策緩緩恢複了精神頭:“我也很奇怪,別人或許不知道,但我卻知道,趙常書會水,他隻是很少下水。”嫌丟了讀書人身份。
蘇策頓了頓,又覺得自己沒由來的猜測並不合理,
“會不會是多年沒下水,所以忘記了呢?不是常有老人說,淹死的都是會水的嗎?”
薑羲並不打算當即下定論。
“我們去趙家看看!”
薑羲果斷轉身回屋,換衣服下山!
臨出門前,薑羲驀地生出不安,似乎直覺今天下山會遇到什麼。
都走出院門了,想了想,又折身回去把曬太陽的懶阿花抱上。
蘇策沒見過阿花的本事,對薑羲抱隻貓很是不解。
“興許能派上用場。”
薑羲的解釋,蘇策沒懂,不過也沒問。
時隔一天,再次來到趙家附近,薑羲與蘇策看到的,卻是截然不同的氣氛。
上次他們來是早晨,趙家附近沒什麼人,清淨得很。
這次他們來也是早晨,但趙家附近卻擠擠攘攘都是人。
人群很嘈雜,但他們都站在離趙家一步之遙的地方,沒人肯靠近。
薑羲蘇策走過去,模模糊糊聽到有人說太嚇人了。
住在這個坊市的,都是樟州最窮困潦倒的人,穿得也很破舊。薑羲蘇策這兩個身著玉山青衣的,乍一出現,特別打眼。
“你們是趙常書的玉山同窗嗎?”有人興奮地拽著蘇策問。
蘇策脾氣溫和地沒有拉開那雙髒兮兮指甲縫裏還有泥的手,好聲好氣地跟他承認了身份,說在玉山聽到了趙常書的消息,過來看看的。
拉著蘇策衣袖的老丈激動地朝周圍喊:“快來看!趙常書的玉山同窗來看他了!”
從這老丈的神情便能猜測,能有趙常書的玉山同窗出現在這裏,有多麼稀罕。
轉念想想,以趙常書的心高氣傲來說,就算有與他關係親近的,不往這裏帶也不奇怪。
於是,附近的街坊鄰居難得看到隻在口口相傳的玉山學子,又不是趙家那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家夥,一個個顯得很是激動,紛紛湊過來看熱鬧。
薑羲悄無聲息抱著阿花往後退了一步。
蘇策擋在前麵,勸說好一陣才讓這些街坊鄰居的熱情消退。
蘇策抹了抹額角冷汗,回到了最關心的問題上:
“老丈,趙常書真的……”
一提這事兒,老丈也唉聲歎氣:“哎,那孩子是真沒了。明明之前還好好的,能吃能喝,能走能跳……怎麼人,突然就沒了!”
老丈絮絮叨叨,對著蘇策打開了話匣子:
“趙常書這孩子雖然不討喜,但是夠勤奮,我們這地兒你也看到了,住在這裏的人能混口飯吃都不錯了,趙常書是第一個考上玉山的。”
說起當年熱鬧歡騰的場景,老丈很是懷念。
不管趙常書對這個地方多麼厭惡,對於住在這個坊市的人們來說,趙常書都是他們的驕傲,是泥潭中飛出的金鳳凰。
趙常書不懂鄰居們為他高興的心情有多麼珍貴,總以為這些人是瞧著好處上趕著來巴結。
但蘇策看懂了。
他低聲勸了老丈好一會兒,才讓老丈從那份低落情緒中走出來。
“趙常書他阿娘也是命苦,幾年前死了丈夫,就指著一個兒子過活,哪想今天一大早,兒子被人抬回來說溺水死了……哎,白發人送黑發人,換誰誰都受不了,難怪他阿娘一根腰帶斷了性命……”
老丈碎碎念叨不停,剛開始蘇策還聽得平靜,當他聽到後來時——
“什麼?老丈你說……趙大娘死了?”
“是啊,懸梁自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