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薑羲有癡傻兒這個身份作掩護,大雲的規矩也不會讓人動不動就跪下,所以薑羲毫無反應地站在那裏,四周也皆是見慣不怪。
隻見堂屋正前方,坐著一位年邁的老婦人,深碧羅緞衫子紫錦裙,珠翠金玉頭麵,氣質華貴又莊重,慈愛和善的圓月臉上,滿滿都是對薑元娘的憐惜疼愛。
她柔聲招招手:“元娘,來,到阿婆這兒來。”
薑羲紋絲不動。
坐在老夫人右下首的年輕婦人開口對阿福說:“把你家三娘子帶過去給老夫人看看呀。”
這位應該就是南寧侯的弟媳,也是頭上那位老夫人的侄女,小陳氏。
阿福有過短暫的猶豫,她突然感覺到有人在她掌心撓了撓,便心領神會地把薑羲扶到了上頭老夫人身旁。
“可憐的孩子,在樟州吃了那麼多苦頭,總算是回來了。”陳老夫人摟著薑羲,憐若珍寶般將她護在懷裏,“回來就好,回來就在家裏好好住著啊。”
薑羲無悲無喜,照例沒反應。
陳老夫人抹了會兒淚,忽然就聽到屋外飄來嬌軟如鶯啼的女兒聲——
“阿婆,三妹妹回來了你怎麼都不跟我們說呀!”
人未到,話先至。
兩個年輕的少年少女,一前一後地走了進來。
說話的是那個楚楚婀娜的少女,杏眼天生帶笑,舉手投足都有一股天生的華貴氣質。她從上到下的衣裙都是由最華貴的雲錦製成,絢麗若雲霞映著她那張淡雅美麗的臉,晃得人挪不開眼。
少女一臉的天真單純,好奇地打量著陳老夫人身旁立著的薑羲:“這便是三妹妹麼?好些年不見,都快認不出來了呢!”
“寧平來啦,小丫頭好幾天都沒來阿婆這兒了。”陳老夫人笑眯眯地也招呼少女過去,一手摟著薑羲,一手摟著少女,一副孫女兒在手滿足不已的模樣。
薑羲眸光微動,從那聲“寧平”猜測出了少女的身份……清樂長公主葉盧與那位國公世子之女,如今的南寧侯府二娘子,寧平縣主薑娥。
按理來說,薑娥哪怕其父身亡也應該生活在國公府的,可長公主嫁到南寧侯府來時,卻將她也帶來了,還改姓了薑,成了薑府的二娘子。
薑娥可不是一般的拖油瓶,她是長公主的獨女,是孟太後唯一的外孫女,孟太後憐她年幼喪父,還破例封了她為縣主。她來到侯府,府裏府外都要對她客客氣氣的,陳老夫人也待她與親孫女兒並無二致。
薑娥也回以同樣的敬愛,拽著陳老夫人的袖子撒嬌:“阿婆,這幾天不是阿夔鬧著要去城外的長生宮看看嗎,不然寧平怎麼可能不來看阿婆呢?”
被她那雙水汪汪的眼睛盯著,陳老夫人笑得都快合不攏嘴了。
“阿婆知道,寧平可是阿婆的好孫女兒!”
薑娥高興地笑了起來,軟聲說著就知道阿婆疼她。
“對了阿夔,你怎麼不過來叫三姐姐啊。”她看向與她一起進來的小少年,疑惑問他。
小少年不過十來歲的稚嫩模樣,眉眼驕傲又精致,唇紅齒白漂亮極了,卻哼了哼,嘀咕著“什麼三姐姐”,聽上去極為不滿。
薑娥細眉微蹙,語氣嚴厲起來,衝小少年教訓道:“阿夔,這是你的嫡親姐姐,你怎麼能這麼說呢?”
原來,這小少年便是與薑元娘一母同胞的親弟弟,薑夔。
薑元娘離開的時候,薑夔隻有五歲還不記事。更何況薑夔出生後,與薑元娘完全生活在兩處地方,連照麵都少得可憐,又哪兒來的姐弟之情?
比起薑元娘,反倒是與他並無血緣關係的薑娥,更像是他的親姐姐。
薑夔倒是很聽薑娥的話,被她訓了,雖說還是不情不願,最後也聽話地喊了一聲“三姐姐”,聲音細若蚊喃,薑羲差點以為自己耳朵出問題了。
幸好薑羲是個“癡傻兒”,對親弟弟的冷落無視不會有任何反應,不然見了一母同胞的親弟弟是這個態度,不知道會心塞成什麼樣兒。
小陳氏主動跳出來打圓場:“元娘跟二郎也有這麼多年沒見了,認生很正常,現在元娘都回來了,多相處相處,說不定就熟悉了呢,畢竟是親姐弟呢。”
薑夔脾氣有些衝,平時又是家裏的小霸王受寵慣了,一聽頓時不樂意了:“誰要當一個傻子的弟弟!”
薑娥氣得雪頰都泛起了紅色:“阿夔!你怎麼能說三姐姐是傻子!”
“本來就是!”薑夔還不服氣,梗著脖子回嘴道,“誰要一個傻子當姐姐!說出去能被人笑話死!我才不要!”
“你不聽姐姐話了是不是?”
“反正我不幹,我要去找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