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似乎是怕她不答應,劉昌生又漫不經心地拋下了最後一擊,“你別看那房子外表看過去好看,實際上裏頭簡陋得很,但論環境來說,還是比小旅館要好一些,不知道你住的會不會習慣。就算不為你著想,也應當為你肚子裏的孩子著想。”

其實舒雪丫哪裏會看不出來他這是故意扯謊要來幫她,自己本來一直都不想再給他添麻煩,沒想到三番四次還是要憑借他的幫助。想到這裏,她不禁有些頭疼,然而又想了想口袋裏所剩不多的錢,和肚子裏的孩子,到底是沒有拒絕,隻低著頭結結巴巴地道,“真是……太麻煩你了……那個,我回國之後,一定將租金全數付給你,請你一定要收下。”

劉昌生輕輕地皺了皺眉,本想依舊本著紳士風度說不要,偶然抬眼時卻覷見了她認真而緊張的神色,心中霎時清明,也不願讓她再為此事成日為難愧疚,隻彎起溫潤的一笑來,爽快地應下了,“好。”

聽見他答應,一直擔心著的舒雪丫總算鬆下了一口氣來,乖乖地跟著劉昌生去到了公寓裏。

房子的確是不算大,但她一人住已然綽綽有餘,也不像劉昌生描述得那樣家徒四壁,雖然家具電器古老陳舊,但該有的都有,地板桌麵也是一片整潔明淨,看來確實如他所說,有時常過來收拾一下。

劉昌生細心地為她一一拉開厚重的窗簾通氣,又四處轉了轉,才將鑰匙放到了她的掌心裏,“你先在這裏湊合住一個晚上,明天我再去買一些毛巾洗麵奶之類的必需品回來。”

“別,千萬別這麼麻煩了,”舒雪丫一邊抖開衣櫃裏疊好的被罩,一邊正經地推辭了他的好意。褪去了先前渾渾噩噩的狀態,她總算一切如常,隻笑著讓他放心,“剛才我來的時候看到附近有一家大商場,明天一早我可以自己去買,你不用擔心,我身上有錢。能住到這裏,你已經幫了我太大的忙了,再幫下去,我可還不起。”

他見舒雪丫如今狀態已經恢複良好,微微翹了翹唇角,總算放下了心,“也好。那我先走了,明天再過來看你。”

“好,”她點了點頭,又囑咐了一句,“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直到關上門,她麵上的表情這才變了一變,一搖一晃地坐到了沙發上,如在母體裏的姿勢一般,蜷著身子,幾乎想把自己徹底埋進這片鬆軟裏去。好半晌,她才側過頭來,看向窗外五彩繽紛的巴黎夜景,心中的思緒卻不知道飄到了哪裏去。

孩子……她從前或許是偷偷想過的,但是在她的藍圖裏,她與歐陽徹都在。因她自己生在一個不完整的家庭裏,受盡被欺負漠視的痛苦,所以才更加偏執地注重家庭的圓滿。隻是,這份圓滿,大抵是自己給不起腹中這孩子的。這個孩子卻在她最狼狽痛苦的時候猝不及防地降臨,不知道是上天安慰她的方式,還是沉重一擊。

想著想著,她已然蓋著毛毯,直接在沙發上昏然睡去。

第二天,劉昌生早早便已經到了公寓裏,除卻簡單而營養的早餐外,還帶來了一份當日的報紙。

她看不懂上麵密密麻麻的法文,卻看到了封頁大幅配圖裏的那個黃皮膚黑頭發的中國男人。西裝革履,五官還算得上英俊,微微挑起的眉目裏卻藏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邪戾意味,總讓人感覺有幾分微妙的不舒服。她剛瞥見那人的麵龐,就覺得有種隱隱約約的熟悉感,隻是因為相隔時間太久,所以記不太清楚,然而潛意識裏卻是極為排斥的。

她用手指了指那張照片,向一邊的劉昌生問道,“這是誰?”

“蒼狼。”

“蒼狼?蒼狼……”舒雪丫嘴裏低低地念著,歪頭想了想,猛然想起,低呼道,“就是這次設計大賽裏那個神秘的華裔選手,名次這麼快便已經出來了?”

他頷首,一邊將剛熱好的牛奶遞給她,神情淡淡,“是,也是這次比賽的總冠軍,是個實力不俗的新秀。”

他的聲音裏一片平靜,並未有情緒起伏,看起來並沒有自怨自艾,然而舒雪丫一思及於此,還是覺得愧疚不安,下意識的已經怔怔地看著他道出了一聲,“對不起。”若不是出了這種事,現在出現在封頁的說不定是他。

“都說了是我自己的選擇,你有什麼好認錯的。”他便是笑起來,一邊為她翻譯了報道中的大致內容,“此次珠寶設計大賽總冠軍‘蒼狼’為29歲美籍華裔男性,中文名為向葉天,家中背景雄厚,為評委之一的史密斯夫人得意門徒,現已被歐氏集團總裁迅速雇傭,未來會在中國大陸發展,或有望補上歐氏集團首席設計師的空位,挑下歐氏集團即將展開的新品發布會大梁。同時史密斯夫人也首次在媒體前公開表示會出席歐氏集團新品發布會,不知是否與愛徒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