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舒雪丫語氣嚴厲,舒父熏滿酒氣的麵上飛快地閃過一絲心虛和慌亂,然而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一下子又變得硬氣起來,梗著脖子大聲強辯道,“是又怎麼樣?反正你管不著!你早就不是這個家裏的人了!”
好心被當做驢肝肺,看到這副冥頑不靈的嘴臉,舒雪丫一時間氣得不知道說什麼好,卻又被這一通劈頭蓋臉劃清界限的話引得有些委屈。她張嘴想為自己辯白,然而看著他厭惡的眼神,話到嘴邊又覺得無話可說。
他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疼愛自己的父親了。她知道他一直想要一個家,才會對繼母和朱曉彤那樣偏愛,卻不惜犧牲她。如今已經成了這副局麵,他卻還是把一切罪過怪到自己頭上,她應該怎麼說,她又能怎麼說?
舒雪丫站定在原地,沉了幾口氣,仍控製著眼眶裏流轉的淚光,死死地強忍著,不讓自己當場掉下淚來,看向眼前的父親,眼神很是失望,“好!我不是這個家裏的人!隻有她們是,您既然不認我認她們,那你就讓她們幫你還賭債吧!您看看現在的家裏像個什麼樣子,知道嗎,他們剛才差點就破門而進把這裏搬空了。你剛才回家時應該也有看到吧,外麵的門已經撞凹了,就是剛才他們的傑作。如果,如果我今天沒有回來,是不是這個家都要沒了!”
她本想說得嚴厲一些,然而越到最後,不自覺語氣已經染上了幾許委屈的哭腔。舒雪丫及時地止住了口中的話語,不讓自己現在就哭出來,隻是挺直了脊背,定定地看著醉醺醺的舒父,企圖讓他徹底注意起這件事情的嚴重性。
果不其然,她這一通狠話下來,讓之前借酒撒瘋的舒父終於安分了許多,不再對著她大叫大嚷,隻酒氣熏天地倒在了沙發上,兩眼無神,低著頭不再說話,似是也在愧疚,卻無能為力。
見父親終於消停了下來,舒雪丫才深呼吸了一口氣,努力讓顫抖的手指穩定下來,轉而一手摁亮了客廳的大燈。
燈光閃爍了幾下終於亮起,屋內的一切霎時間變得清晰明亮起來,可以看到餐桌和窗子上已經蒙了厚厚一層灰,正如她此時的心情,也似是籠上了一層灰色的陰影。舒雪丫酸澀難當,又有些火氣,轉過頭來本來想責備他如何會去沾上賭博,然而卻正好看見舒父頭上的白發和滿臉深刻的皺紋,一時不禁失語。
什麼時候,她的父親已經變成了這副模樣?曾經她總以為自己的父親是最耐老的人,跟幾個同齡的叔叔站在一起都顯得年輕許多,她曾經也以此為豪過。此時才發現,他不知什麼時候竟已經頹唐蒼老成了這副模樣,幾乎快要令她認不出來了。
指責的話語到唇齒間轉了一個彎,到底是又堵在了喉嚨裏,舒雪丫幾度張嘴,都始終哽咽得發不出聲來。閉了閉眼冷靜了一會後,她才終於重新開口,“爸,您到底欠了人家多少?”
過了半晌,舒父才垂著眼皮,低聲回答,“三十萬。”
聽到這個答案之後,舒雪丫反而默默鬆下了一口氣。
三十萬,雖然一下子拿出這麼一筆錢算得上艱難,但比她預想中的情況已經要好了許多。算一算她這麼多年的存款一直沒怎麼動,之前又做過一段總裁秘書,拿的是高薪,卡裏的錢在短時間內還上這筆債應該沒有問題。
思及於此,舒雪丫輕歎了一聲,一邊半蹲下來,仰視著他,盡量放慢自己的聲音,以讓他聽清楚,“爸,這筆債我可以想辦法幫您還,但是您要答應我,就答應我這一個條件,吸取這次的教訓,以後再也不要借高利貸了,再也不要去賭了,賭博是個無底洞,您活了大半輩子難道自己還不明白嗎?”
聽到舒雪丫親口承諾幫他還賭債,剛才還滿臉厭煩的舒父的眼睛陡然一亮,也不知道將她苦口婆心的話聽進去了幾分,隻帶著幾分酒氣前傾過身子來,連聲承諾道,“我不賭了,我絕對不賭了。”
“你真的答應了?”舒雪丫看著他醉醺醺的臉龐,明顯神誌還沒有完全清醒,隱約有些不信任。
“真的,真的,”舒父覷著她的臉色,慌不迭地點頭,偶然瞥見她的臉龐,似乎想到了什麼,隻一下子從沙發直起了身子來,笑容滿麵道,“雪丫啊,你這次能回來真是太好了,憑你身後那位男人的財產,區區三十萬算得了什麼,你回去能不能跟你那位金主說一下,讓他出點小錢給我做點生意,不需要太多,百八十萬就夠了,不過是他隨手扔出的零花錢而已。等我發展起來了,一定再還給他,你說是吧。”